阿來：小說最重要的是想象，而不是思想

著名作家、茅盾文學獎得主阿來日前在某文學論壇上直言，今天我們的文學缺乏一種能力，我們描繪一種東西的時候沒有超越它的能力。他以官場小說為例，“很多人在描寫一個官員時，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貪官，他自己就在流口水。”

我們描繪一種東西時沒有超越的能力

在阿來看來，文學首先是跟個人記憶有關的事情，小說家筆下的重要人物身上可能都含有作家對于自己個人經驗的運用，或者是對自己的一種深入體察、甚至是質疑和批判。作家在寫人物時很多時候都是在寫自己。

他以自己寫作《塵埃落定》為例，“傻子身上表達了我很多的人生經驗和態度。”他還提到《塵埃落定》中的另外一個人——書記官，他在某種程度上代表著理想主義的追求。“今天我們的文學當中缺乏一樣東西，我們描繪一種東西的時候沒有超越的能力，我們自己就陷入到這些對象當中，比如當下一些官場小說。本來我們古代就有官場小說，比如《儒林外史》，你能從中讀到強烈的批判和質疑。但今天我們看到的是，當他在描述一個官員、貪官的時候，他自己在流口水，自己恨不得就是那個貪官。”

阿來指出，好的文學僅僅有個人記憶是不夠的，“對于作家而言，能不能把好的個人記憶和經驗成功轉移到文學作品中的人物身上，如何和公眾經驗對接，這是成為好文學的一個重要條件。文學具有公共性，個人記憶是在群體運動中產生的，最小的公共記憶比如家族，超越了這些概念還有一些更大的詞，這些詞也是必然要在文學中出現的，比如文化、民族、國家、人類。”

小說最重要的是想象，而不是思想

阿來說，文學中還有最重要的一個詞，卻經常被忽視掉的，就是想象。“如果只是記憶的書寫，它就會成為歷史，非虛構文學。文學還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有人說需要思想，那去研究哲學好了。文學有什么用，區別在哪里，文學是虛構，講故事，尤其是小說，其中最重要的詞就是想象。我討厭在小說里說思想，我認為小說的深度是情感和體驗的深度，而不是思想的深度。在《戰爭與和平》中，你要總結他的思想嗎？熱愛和平。這不是太簡單了嗎？”

阿來表示，今天我們的想象力遇到一個問題，“今天的中國文學還沒有跟過去的想象和浪漫連接起來。我們談得最多的還是《紅樓夢》和《吶喊》。”

如今網絡文學中的玄幻、穿越爆發出驚人的想象力，阿來認為，這些傳統其實本來在文學當中就有，不過在網絡世界中復活了，問題是當它們復活過來后，很多年輕人對它太過迷戀，而拋棄了對經典的閱讀，這是有點風險的，會喪失掉多元的精神資源，“經典文學是通過文字來開闊我們的世界，而不僅僅是消遣，偶爾消遣一下是可以的，永遠都在消遣的話最后就會把自己也消遣了。”

最好把文學當愛好

談到職業作家的生存困境，阿來以自身經驗勸大家最好把文學當愛好，“我寫了10年以后，才有人給我出書。在沒有成功之前，只能當作愛好，當作對我們生活的一種豐富，藝術一開始如果就有雄心壯志，一定要出書，要干什么，可能性很小，我到今天為止，從事文學的專業工作是從2008年左右開始，之前都在干別的，工人、教師，我覺得文學是個很好的愛好，我從來沒想過要當一個作家，今天別人叫我作家我還有點難為情，因為想到這個詞，我就會想到一些名字，這些名字讓我們對文學有足夠的尊敬——蘇東坡、曹雪芹，托爾斯泰。”

文/本報記者　羅皓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