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上“跳舞”：為艾滋病人做手術的醫生紀實

這是一個特殊的群體——他們因為身患艾滋病，容易并發多種疾病，一旦需要進行外科手術時，常常被拒之門外。

這是一類特殊的手術——醫生必須全副武裝，穿全雙層手術衣，戴三層手套，每一次操作都面臨著感染風險，每一個動作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這是一個特殊的團隊——河南省傳染病醫院自2002年開展河南首例艾滋病合并直腸癌手術以來，著力打造艾滋病人手術平臺，累計為艾滋病人做手術突破1000例。

去年冬天，天津一位艾滋病人因患肺癌，就醫時屢屢遭拒，只能隱瞞病情才獲得手術，引起社會廣泛關注。河南省傳染病醫院院長許金生說：“艾滋病人手術難，難在人們普遍對艾滋病心存恐懼，難在艾滋病手術中易發生職業暴露，難在傳染病醫院外科手術能力不強。解決艾滋病人手術難，需要醫務人員有勇氣、有能力、有善心、有愛心。我們通過走‘一專多能’的發展之路，努力讓每一位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患者都能得到救治。”

時刻都在用生命搶救生命

11月15日上午，河南省傳染病醫院普外科聯合泌尿外科專家，為一名艾滋病患者實施輸尿管取石合并膀胱再植術，手術持續近3個小時。

手術過程中，醫護之間手術器械的傳遞異常小心。用小器械時，護士首先將器械放到托盤里遞到醫生面前，醫生再小心地拿起；用大器械時，護士將器械尖端對準自己、末端對準醫生，然后再遞給醫生。不同于一般醫院手術器械的快速傳遞，該院手術醫生和護士在傳遞器械時，增加了一些特定步驟，以避免發生職業暴露。

泌尿外科專家王志余走下手術臺后，所穿的全防護手術衣里面的棉布手術衣和短袖衣服已經完全濕透。手術室主任趙淑芳說：“這還是在冬天，要是在夏天，所有醫生里層的棉布衣服都會像水洗過一樣。特別是穿了兩層全防護手術衣后，衣服防水不透氣，醫生的汗水會嘩嘩地直流下來。”

血液是艾滋病病毒傳播的途徑之一。手術中一旦不小心，就會面臨職業暴露、發生艾滋病感染的危險。比如，傳遞器械中容易造成誤傷，進行氣管插管等操作時可能發生問題，特別是一些合并骨科手術，在處理一些骨刺、骨叉、骨頭尖時很容易發生刺傷。“比如做關節置換手術，可能形成血霧，吸入肺中后果不堪設想。” 該院大外科主任錢南平說。

有一次，在傳遞手術器械時，護士小麗的手部被刺傷了。不幸的是，小麗剛剛懷孕3個月，遇到這種事只能先將孩子流產，然后再用阻斷藥。那一天，做完人工流產的小麗在房間里失聲痛哭。

“為艾滋病人做手術，就是時刻用生命來搶救生命。很多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病人，跑了很多地方都得不到手術治療，不做手術可能很快就沒命了。在這種情況下，總得有人去干危險的活，總得有人去幫助他們，我們愿意做這樣的人。”錢南平說。

不放棄一個有救治希望的患者

幾年前，一名艾滋病合并縱隔腫瘤患者，四處求醫卻得不到救治。當他找到河南省傳染病醫院時，醫生發現其氣道壓迫接近80%，需立即開胸手術。

但在當時，醫院沒有能做這種手術的醫生，也沒有做這種手術所必需的困難氣道車和纖維支氣管鏡。該院立即組織各科室專家，聯系省內知名專家開展會診，最后一致認為，醫院不具備開展這種手術的條件。

然而，患者家屬表示，即使死在手術臺上，也要做手術。該院臨床科室、手術室、醫院負責人先后向省內專家求援，卻始終得不到回應。后來，趙淑芳聯系的一位知名專家表示可以到醫院，但只是會診，不做手術。

正在趙淑芳到處求援的時候，令她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病人家屬以為前來會診的醫生不愿意做手術，跑到手術室外大聲吵鬧，并猛踢手術室門。那一刻，趙淑芳感覺心灰意冷。盡管如此，他們還是繼續幫這個病人聯系了能夠做此類手術的專家。近年來，醫院從來沒有放棄過任何一個有救治希望的艾滋病患者。

醫院也考慮到艾滋病人生活困難等問題。婦產科主任張巖紅說：“一定要通過科學安排，讓這類病人更早手術、減少手術后住院天數，減輕他們的經濟負擔。”每當病人手術后，醫護人員就會脫下防護服，像與正常人交往一樣，每天與他們交流談心，給他們用藥治療和生活指導。

細致的人文關懷，溫暖著病人的心。手術室護士何小鶴至今記得一例艾滋病合并宮外孕手術病人。在醫護人員的精心照料下，這名一度顯得焦慮不安的患者流下了眼淚。她說：“到處都在排斥我，只有在這里，你們將我當作普通人看待。”

把每一次手術當作第一次來做

普外科主任馮秀嶺清晰記得第一次為艾滋病人做手術時的情形。2002年，他做了河南首臺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手術。他說：“那時候，因為沒有經驗，大家心里都很害怕。”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艾滋病人通過口口相傳，從全國各地來到河南省傳染病醫院尋求手術。該院外科病區從1個擴展為4個，目前能夠為艾滋病人做手術的科室包括普外科、感染性疾病外科、肝膽外科、骨科、婦產科、胸外科等。

10年前，該院一年只能做100例外科手術，如今一個月就可以做100例。而在所有的外科手術中，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手術占到了總數的40%左右，總例數到目前已經突破1000例。

“醫院外科救治能力得到提高，手術范圍得到拓展，防護制度和手術流程日益完善，每個外科專家都能開展相應的專科手術，基本上勝任艾滋病合并相關外科疾病的手術救治需要，從根本上解決了艾滋病人手術難問題。”許金生說。

為艾滋病人做手術，必須有嚴格規范的防護操作制度。醫院要求，要把每一次手術當作第一次手術來做，每一次手術都要遵循操作規范。正是有了嚴格的防護措施，醫護人員在為艾滋病人做手術中很少發生職業暴露；即使在手術過程中發生職業暴露，醫院也能迅速啟動阻斷程序，將危險消滅在萌芽狀態。

馮秀嶺認為，某些醫院拒絕為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患者做手術，主要是因為防護不足。僅隔離治療這一項，普通醫院就很難做到。“實際上，傳染病醫院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已經建立了艾滋病合并外科疾病手術術前評估、術中操作、術后監護的標準流程，強化了內外科的協作，能夠確保醫療質量和病人安全。”馮秀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