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4人接種狂犬疫苗昏迷 涉事企業稱無力救助

　　馬嘉駿至今仍處于持續植物狀態

據中國之聲《新聞縱橫》報道，去年年初，中國之聲報道了吉林省白山市、公主嶺市兩地在兩個多月內，先后有4人接種同一品牌的狂犬病疫苗后，出現了昏迷不醒的怪病。針對這一“疑似狂犬疫苗預防接種異常反應問題”，相關部門的調查結果最終排除了疫苗質量事故和接種事故的可能。吉林白山3人注射狂犬疫苗后昏迷 衛生局：屬正常現象

也就是說，官方認為，這個事兒，患者、接種單位、生產企業三方都沒有過錯，屬于疑似預防接種異常反應，按規定，患者的補償費用，需要由相關的疫苗生產企業承擔。但從去年12月20號起，吉林邁豐生物藥業有限公司以停產虧損為由，拒絕繼續支付治療費用。面對醫院每天的催款單，患者家屬多次向當地政府求助，但問題至今沒有得到解決。如今距離幾位患者病發已經一年多，他們現在的狀況到底怎么樣？

13歲的于弋峰，2013年8月底在白山市疾控中心接種狂犬病疫苗，9月底抽搐昏迷，后被專家組診斷為“急性播撒性腦脊髓炎”，“可能與接種狂犬疫苗有關，不排除預防接種異常反應”。經過一年多的治療，于弋峰能做5以內的加減法。

于弋峰母親：你叫叔叔好。

于弋峰：你叫叔叔好。

于弋峰母親：不加“你叫”。 2加3等于幾？

于弋峰：等，于5。

預防接種異常反應，是指合格的疫苗在實施規范接種過程中或者實施規范接種后造成受種者機體組織器官、功能損害，相關各方均無過錯的藥品不良反應。

吉林省發生的這四例確認或疑似預防接種異常反應的病例中，于弋峰是恢復最好的一個，其他三人至今仍處于“持續植物狀態?！蹦挲g最小的毛偉軒今年只有7歲，年齡最大的是57歲的李艷秋，她的丈夫說：

李艷秋丈夫：神智是一點也沒清醒，眼睛沒有視覺，基本上也就是植物人狀態。

病情最嚴重的是10歲的馬嘉俊，體重25公斤。大腦嚴重萎縮，只有偶爾疼痛刺激下有微小反應，去年3月做了氣管切開術后，至今沒有封管。

馬嘉駿父親：前后在ICU里面住了將近半年，14年3月28號做的氣切手術，到現在不能封上。

最近，馬嘉俊的父親每天都會收到吉林大學第一醫院康復中心的催款通知書，僅1月15號這一天，治療費用就增加了1516塊錢。馬嘉俊的主治醫生說，在病情穩定的情況下，孩子每月僅治療的費用就得超過4萬元。

主治醫生：后續費用，蠟療這塊康復的費用一個月怎么得4萬左右塊，而且4萬還不加藥，而且一個月打一次營養神經藥一個月就得多四五千，而且孩子不發生任何閃失，不高燒的情況下，如果有那就更多了。

馬嘉俊的父親說，除去治療費之外，每個月房租1500元，護工費1萬元左右，營養費數千元，加起來得兩萬多。去年1月，吉林邁豐生物藥業有限公司副總朱昌林曾承諾，公司會全力配合患者治療。

朱昌林：費用的問題，不管結論如何，診斷結果如何，涉及到多少費用，我們就出多少費用。

但承諾僅僅持續了半年多，去年9月，邁豐藥業停付患者生活費，去年12月20號，邁豐藥業停付所有相關費用。馬嘉俊的父親昨天向醫院交了2萬塊治療費，他說雖然院方答應通融幾天，但他已經快撐不下去了。而三位白山市的患者家屬多次向當地政府反映問題。

馬嘉俊父親：我跟我愛人都沒有工作，我們家也是低保戶，之前墊付的費用全是借的，現在家里欠的外債是30萬，無法償還。現在政府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廠家也拿不出來錢，現在停費這么長時間了，兩邊互相推，誰也不想拿錢。

狂犬病疫苗，屬于第二類疫苗。根據我國《疫苗流通和預防接種管理條例》，“因接種第二類疫苗引起預防接種異常反應需要對受種者予以補償的，補償費用由相關的疫苗生產企業承擔”。也就是說，4名患者的補償費用應該由疫苗的生產廠家吉林邁豐生物藥業有限公司來承擔。可如今卻遇到了廠家拿不出錢，政府也沒有好辦法的尷尬境遇。那么，面對怪異的病癥和高額的治療費用，4個家庭無法承受之重，到底誰來承擔？

邁豐藥業去年支付了患者們百萬元的費用，副總朱昌林告訴記者，公司2013年的人用狂犬病疫苗產品全部召回，過了批簽發的產品也停止上市，2014年全年停產，如今已經嚴重資不抵債。

朱昌林：因為我們財務面臨很嚴重的危機，這是我們的資產負債表，到14年11月30號，1億1千2百多萬。

朱昌林希望地方政府能承擔部分責任，讓患者得到可持續的治療。

朱昌林：這個事情不是三位患者直接跟我們廠家發生的關系，而是跟白山市CDC（疾控中心）發生的關系，而我們和白山CDC有個關系。我想的是企業和政府聯合起來把這件事辦了。

患者家屬說，在協商過程中，企業曾提出只承擔醫藥費，而生活費由地方政府解決，但被白山市拒絕。白山市衛計委副主任張建忠說，企業不能推脫責任。

張建忠：生活費和醫療費整個都是一個費用，怎么還掰開，還有營養費呢，房租費呢，你也掰開，各自的責任是明確的，你不論有什么困難，你也要按照各自職責來做，不能輕易推給政府。

根據《吉林省預防接種異常反應補償暫行規定》，這種情況需要疫苗接種單位協助向疫苗生產企業辦理補償事宜。也就是說企業負責補償，政府負責協調。張建忠說，白山市政府多次和生產企業溝通，但苦于“沒有抓手”。

張建忠：企業不在白山，通過白山市政府，咱說話不好使，再一個，他也不往咱白山交稅收。我們對藥企沒有制約，只有省藥監能制約，你一點抓手都沒有，對這個企業。

地方政府覺得管不了企業，經營困難的企業也不知道跟誰走。

朱昌林：這事情發生了以后，作為廠家我們也是特別盼望著一個部門牽個頭，哪怕打我們板子呢，牽個頭我們好知道跟誰走啊，確實就是這樣。

到底哪個部門牽頭，白山市衛計委副主任張建忠也沒有思路。

張建忠：政府牽頭，哪個政府牽頭啊，怎么牽頭啊，你說政府怎么牽頭，要我牽頭你就得去賣廠房，你也得承擔完。

去年4月底，包括國家衛生計生委在內的八部委出臺了《進一步做好預防接種異常反應處置工作的指導意見》，規定了地方衛生計生、教育、民政、財政、紅十字會等八部門要建立協同工作機制，要求“切實做好預防接種異常反應病例救治和康復工作”，“使病例及其家庭充分得到黨和政府的關愛。”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由于醫保報銷的比例有限，民政、紅十字會提供的補助有限，沒有規定二類疫苗政府可以動用財政，因此這一指導意見，動員的部門多，但操作性有限。

張建忠：都提到了，從哪條道解決，但都不是徹底解決辦法。紅十字會去問了，只能過年過節給兩袋米，給袋面，民政那邊最多給萬八千，杯水車薪，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停費一個月來，患者家屬、政府、企業三方僵持不下，企業和政府都同意走法律途徑解決，但卻遭到了患者家屬的反對。一方面，走法律程序時間較長，期間的治療費用家屬難以承擔；另一方面，根據《吉林省預防接種異常反應補償暫行規定》，因預防接種異常反應造成殘疾的病例，給予一次性補償，根據2013年度吉林省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計算，最高補償金額不超過44萬5千5百元。而這些錢，僅僅能夠維持患者幾個月的治療費用。邁豐藥業副總朱昌林說，如果按照這個規定執行，家屬還得把企業前期超額墊付的部分費用退回。

朱昌林：我們就不想用冷冰冰的法律字眼來談，最后用法律字眼來談，最后的結局是，如果我們咬住不放，你們要給我們返錢。

據了解，疫苗生產企業邁豐藥業，是長春高新的子公司——長春百克生物科技股份公司收購的。朱昌林提醒，邁豐藥業經營非常困難，希望能進盡快解決補償事宜。

朱昌林：資產已經負債到這種情況，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一些經濟問題，比如說破產，比如說債務糾紛，人家都上來討債了。

日子一天拖一天，事件也引起了白山市副市長許繼清的重視，但除了走法律途徑外，似乎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白山市衛計委副主任張建忠非常著急。

張建忠：不是說推卸責任。

記者：你對這個指導意見（進一步做好預防接種異常反應處置工作的指導意見） 怎么理解？

張建忠：你別問我，你好好研究這方面，你不記者么？你能不能提出一個好的辦法來解決這個事兒，而且得有依據。

有媒體計算，中國每年要有超過1000個孩子患上各種疫苗后遺癥，留下終身殘疾。如何補償接種異常反應病例，各地辦法不一，相關的規定也并不明晰。發生在吉林的維權難事件讓這個問題再次凸顯，我們在這里再次呼吁有關部門能夠盡快研究常規的救助與補償機制，完善疫苗的相關立法。有關事件進展，中國之聲與央廣網也持續關注。（記者 吳喆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