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沉船事故周年祭：家屬削發抗議 回憶仍驚心

資料圖：2014年5月，韓國3萬多人集會，敦促政府查明“世越”號沉船事故真相。

資料圖：韓國畫家為沉船遇難學生畫的肖像。

中新網4月16日電 “去年4月16日，我的兒子前去修學旅行，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年，可是什么都沒有查清……孩子死得冤枉”。——這是一位在“世越”號沉船事故中失去兒子的韓國母親的哭訴。與50余名乘客家屬一道，她削發“明志”，呼吁政府查明一年前船難的真相，并打撈船體。

悲傷的學校

去年今天，韓國6000多噸級的“世越號”客輪在海上沉沒，295人遇難、142人受傷，9人至今下落不明。船上大部分乘客是韓國檀園高中參加修學旅行的師生，據統計，當時共有325名學生搭乘了失事客輪，其中僅74人生還。

幾百個正值“花季雨季”年輕生命的消逝，震驚國際社會，也令檀園高中成為韓國史上“最悲傷的學校”。

從失事船上被救起3天后，檀園高中一名校監自殺，留下遺書稱“獨自活下來太痛苦了……我承擔全部責任，是我推動了這次旅行”。兩個多月后，事故中生還的74名學生紅著眼圈，回校復課。在2015年1月該校的畢業典禮中，500多人集體參與儀式，悼念事故。

其中，一名非常思念遇難孩子的父親的故事，感動無數網友。這名父親在向兒子生前使用的手機號發送短信后，意外收到手機號易主后好心人的回復，安慰“爸爸要健康地、長長久久地活著，然后來見我，爸爸我愛你！”“我沒有任何不便，您思念兒子的時候，就請給我發短信吧！”這名父親則感謝現任機主“不忌諱遇難者”，繼續使用號碼。

雖然韓國政府公布了事故賠償金和詳細索賠程序，但遇難者家屬并未“領情”。2015年4月1日，9名失蹤者家屬召開記者會表示，韓政府應盡快搜尋失蹤者；2日，在首爾市光化門廣場和事故地點全羅南道珍島郡，52名遇難者和生還者家屬集體削發明志，要求打撈船體；11日，約2000人走上首爾街頭示威，呼吁查明真相，數百示威者試圖穿過守衛總統樸槿惠官邸的警戒線，與警方發生肢體沖突。

正如那位失子母親所訴求的那樣，多數遇難者家屬有著共同的強烈訴求：“在剪掉的頭發重新長好之前，希望政府快一點查明真相。”他們集體呼吁韓國政府，將船體打撈出水，不要用補償“掩蓋事件”。

驚心的回憶

經過漫長的搜救，2014年11月11日，“世越號”事故發生后的第209天，韓國時任總理鄭烘原宣布，政府決定從當天起停止對“世越號”事故失蹤者的搜救工作。經查，事件系舵手操舵失誤，船體向左傾斜，加之客輪超載、貨物捆綁不牢，船體傾斜加劇，最終沉沒。

如今，客輪殘骸仍“沉睡”海底，這道刻在韓國人心上的傷痕，并未淡去。對生還者來說，那些令人心驚膽戰的場面還歷歷在目。

韓國水原地方法院安山支院對檀園高中生還學生進行證人詢問時，學生憶述，當時大部分人都剛吃過早飯回到客房休息，船體突然傾斜，柜上行李猛然掉落，令大家意識到沉船的可能性。學生們于是自己穿上救生衣，但廣播里要求學生待在位置上不要亂動。

一名女同學說：“我們覺得，船長和船員們對這種危急狀況更有經驗，應該相信他們，所以就乖乖在客房里等待”。另一學生表示，船內行李柜翻了之后，內部還留有一些空氣，充當了“氣穴”(air pocket)，于是才能呼吸，尋找逃生機會。

但是，沒有任何一個大人前去幫助逃生。直到海水沖破窗戶極速淹沒客房，學生們才想辦法互助逃生。他們互相墊背或拉扶，最后離開客房。

當時，同一個班的30多名學生在緊急出口方向等待救援，但沒有一個人先跑出去搶著自己活命。他們在緊急出口外邊能看到海警，所以很安心，排著隊等候。

然而，學生們登上海警的救生船后，海上掀起了一個大浪，浪頭打到船體，使留在船里還未獲救的10多名同學重新滾落到船艙深處，再也未能出來。獲救后，學生們告知海警船里還有很多同學，但海警并未做出特別反應。

一名生還者則說，他當時因船內起火被燒傷，拼命爬出客輪，跳海后游向救援船員，卻發現船員們已經坐在了救援船上。對此，大部分學生均表示，希望嚴懲那些拋棄乘客自己逃生的船員。

最終，韓國朝野通過關于“世越號”的三項法規，涉案人員一一獲刑。去年11月，韓國光州地方法院以遺棄致死傷罪等罪名判處船長李俊錫有期徒刑36年，以殺人罪判處輪機長有期徒刑30年，宣判其余13名船員被判有期徒刑5至20年不等。

頭疼的總統

在2014年韓聯社的年終評選中，“世越”號船難名列韓國十大新聞榜首。這起船難令韓國的經濟，文化，政治方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擊。統計顯示，事故發生后的一段時期內，韓國消費者信心低迷不振，旅游娛樂業受挫，國民對政府失去信心。

韓國首爾市教育廳今年3月下旬發布的資料顯示，受“世越號”事故的影響，學生父母尤其擔心安全問題，2015年春季，韓國組織修學旅行的中小學校數量下滑，比例僅占3.5%。另有131所學校明確表示，不組織此類旅行。

事故也令韓國總統樸槿惠遭遇了執政以來的“最大政治危機”。事故發生后，其支持率連續4周下滑，跌破50%。樸槿惠先后多次發表談話，向國民致歉并慰問；之后，韓國前總理鄭烘原引咎提交辭呈；“世越號”船主俞炳彥潛逃數月，遺體被發現。

但在“世越號”沉船事故發生即將滿一年的本月13日，韓國民眾對樸槿惠施政的支持率僅為39.7%。由此看來，民眾的“問責”仍未結束。無論是事發時暴露出來的預防措施不足與緊急應對能力不足，還是在事故原因調查過程中被揭露出的官商勾結問題，韓國社會的各種漏洞暴露無遺。

韓國海洋水產部下設的“世越”號船體處理技術研討工作小組歷經4個月的研究，于近日公開結果稱，整體打撈“世越”號在技術上可行。據數據，6825噸級的“世越號”船體在水中時約重8400噸，出水后約重10200噸。因此在船體維持當前橫臥狀態的情況下，需動用浮船塢和兩臺起重機打撈作業。

不過，即使決定打撈，韓國國內企業也不具備單獨打撈的技術能力，需要跨國招標。經過現場調查、設計方案等準備工作，船體最快也只能在明年秋天“出水”。而且，打撈費用在1000億韓元至2000億韓元(人民幣5.7億至11.4億元)以上。

目前，對于是否打撈船體，如何調和遇難者家屬與政府間的矛盾等問題，樸槿惠及韓國政府仍需思索。只有讓國民重樹對韓國政府的信心，被“沉船陰影”籠罩的人們才能早日見到陽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