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偷渡者講述“遷徙圣戰(zhàn)”：淪為蛇頭人肉提款機

變賣家產(chǎn)偷渡的代價，是淪為蛇頭的“人肉提款機”

現(xiàn)在，阿不都尼亞孜·亞森最恨的人就是那個蠱惑他去偷渡的馬合木提·沙木沙克。“如果見到他，我想掐死他。現(xiàn)在我沒錢沒地，今后怎么生活。”他咬牙切齒地說。

偷渡前，阿不都尼亞孜騙70多歲的母親說自己外出做生意，老母親問：你是家中唯一的男丁，為什么要離開自己的家？“我是文盲，連借條都不會寫，也不懂教義，就這樣信了人家的話，想去‘圣戰(zhàn)’，結(jié)果連家也沒了。”

阿不都尼亞孜變賣土地的錢，基本上都交給了蛇頭。“出境時交了3萬元人民幣，在越南交了9000元人民幣，在柬埔寨又交了3600美元。”而錢也并不能解決問題，蛇頭根本不會顧及這些偷渡客的安危與生存，阿不都尼亞孜他們曾在林帶里躲藏了三天，在這提心吊膽的三天里，他們根本喝不上水，蛇頭只給他們送來一頓飯。現(xiàn)在他認清了蛇頭的真面目：“他們是騙子，都是為了錢。”

自治區(qū)公安廳刑偵總隊塔葉爾·鐵力瓦爾地警官說，這些非法偷渡人員被蠱惑出境，但他們并沒有資格和上線直接接觸。這些上線基本藏匿在國外，遠程指揮下線和蛇頭來具體操作。

偷渡者自身被境外恐怖組織通過土耳其輸送到敘利亞，淪為“圣戰(zhàn)”的炮灰，而他們的所有財產(chǎn)，都成了利益鏈條下的“獵物”。他們一經(jīng)踏上偷渡之路，便成為蛇頭的“人肉提款機”。

出境前，這批偷渡人員均為各種蠱惑所打動，而在境外遭遇的一切徹底戳穿了謊言。吾布力卡斯木·吾守爾是帶著全家20多年的積蓄偷渡的，被泰國警方抓獲時，這筆錢已經(jīng)全部花光了。之前他做服裝生意，養(yǎng)了牛羊，為了偷渡，他低價變賣了這一切。偷渡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坦途，他在境外吃到的最好的東西是一個雞蛋。“我知道我上當(dāng)受騙了，現(xiàn)在特別后悔。”他捂著心臟，低著頭，神情沮喪地說。

穆哈買提·依敏胳膊上全是斑斑點點的疤痕，他告訴記者，都是在泰國的林帶里被蚊子叮咬的。他拿著父親給的7.5萬元去偷渡，“出境時給蛇頭4萬元，到了越南柬埔寨又交了3萬元。”他帶著哭腔說：“這筆錢是我爸爸平時想摸都不敢摸一下的，就這樣讓我弄沒了。”

穆哈買提·依敏很愿意傾訴自己的經(jīng)歷。他2010年從南疆來烏魯木齊等地打工，父親想念兒子，就來陪伴他，看到他工作太累，又拿出微薄的錢來幫助他做小本生意。“而我卻帶著父親給的錢，做了違法犯罪的事。”

他給父親打電話，說自己去土耳其做生意。父親用顫抖的聲音問：你在土耳其會有爸爸媽媽嗎？會有親戚朋友嗎？“他不讓媽媽接我的電話，他們一定對我失望極了。”他流著淚說。

遣返回國前，有人惡意造謠“回去會被處死”

被遣返回國的這批人，絕大多數(shù)正在留置場所接受警方調(diào)查。辦案民警介紹，在正式調(diào)查啟動前，警方首先組織醫(yī)務(wù)人員對所有人員進行了體檢，對查出患有心臟病等病癥的，及時給予送醫(yī)治療。目前，警方正對他們逐一進行甄別核查。

阿不都尼亞孜·亞森在向民警講述經(jīng)歷時，話語中出現(xiàn)最多的詞匯就是“后悔”，接受采訪時也是如此，他說，非常思念家人。記者在女性留置場所見到了他的妻子古麗尼亞孜·沙吾提，她告訴記者：“肉孜節(jié)我們在這里吃了馓子、水果，這里還按照習(xí)俗請我們吃了抓飯。”

古麗尼亞孜·沙吾提剛被遣返回來時十分緊張，情緒低落，不敢說話。工作人員向她耐心講解法律政策，她才開口說，有人告訴她，回來后“會被中國警察處死”。“回來后生活挺好的，和在境外聽說的完全不一樣，那些人是故意騙我們的。”

像古麗尼亞孜一樣聽到這種論調(diào)的人還不少，事實上，謊言一直像魔影一般籠罩著偷渡人員，他們被遣返時仍有種種謠言在暗中作祟。就在7月9日，有人借此煽動被遣返人員中的一部分人在登機過程中襲擊中泰兩國警務(wù)人員。

庫杜斯·托乎提玉素甫就是其中之一，他聽人說被遣返回來就會被處死，在泰國機場對抗警務(wù)人員，在被制服時頭部受傷。回到烏魯木齊時他仍深陷恐懼，不敢下車。現(xiàn)在的他心態(tài)已放松下來，“民警對我們態(tài)度很好，帶我去看醫(yī)生，現(xiàn)在傷口好多了。”

這幾天烏魯木齊持續(xù)高溫天氣，留置場所向被遣返人員提供了綠豆湯、西瓜等解暑食品，并備有充足解暑藥品。

7月24日，場所提供的午飯是牛肉大雜燴、涼拌黃瓜和饅頭，并配有綠豆湯。飯后，醫(yī)務(wù)人員哈茲列提對遣返人員吐爾洪·依斯熱依力進行體檢，給他開了藿香正氣水和仁丹。“稍微有點中暑，不過不嚴重，服藥后癥狀就會緩解，你每天還要繼續(xù)喝綠豆湯。”吐爾洪·依斯熱依力是醫(yī)務(wù)室的常客，“我在泰國渾身起疹子，腿上最嚴重，走路都受影響，回來后他們給我看病，還給我敷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

當(dāng)日下午，民警對多名被遣返人員進行例行集體談話，詢問他們生活狀況，并作心理疏導(dǎo)。

而阿孜古麗等兩名此前被遣返人員因如實供述自己非法出境的事實，態(tài)度誠懇，犯罪情節(jié)輕微，警方?jīng)Q定讓她們回原戶籍地。“過兩天有車送你回家，請你做好準(zhǔn)備。回家以后，希望你們在當(dāng)?shù)卣慕逃龓椭虑宄e誤思想，早日回歸正常生活。”民警對她們說。

阿孜古麗曾受人蠱惑踏上非法出境之路，在一個多小時時間里，她向記者講述了自己被騙的經(jīng)歷， “本來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希望，現(xiàn)在能回到父母的懷抱了，我特別高興，所以給你說了這么多話。”

自治區(qū)公安廳副廳長陳壯為告訴記者，警方將依法公正處理被遣返的非法出境人員，“對幕后操縱、組織、策劃的蛇頭和骨干人員，要依法懲處；如果確系受蒙蔽、被裹挾的，我們將移交原籍政府進行教育，并妥善安置他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