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別指望年滿18歲就知道如何參與民主事務”“比投票率低、對政治不關心更糟糕的是年輕人對美國民主制度的懷疑,如果這一趨勢得不到扭轉,‘千禧一代’(上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出生)將會認同更極端的政客”。一些美國學者正從2016年的大選中看到這些危險苗頭。在3月1日的“超級星期二”中,屢出“驚人言論”的共和黨總統競選人特朗普繼續勢如破竹地向前挺進。近些年,美國年輕人的選舉熱情在西方國家中已經很靠后,今年若沒有特朗普等“非傳統政治家”的出現,恐怕投票率依舊會很低迷。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研究民主問題的學者認為,美國年輕人本應具有強大的政治潛力,但卻流露出對本國民主制度失望情緒。
大選“反政客”情緒濃厚
“超級星期二”前的一些民調已顯示特朗普在共和黨中的優勢。總把“禁止穆斯林入境”等激進言論掛在嘴邊的特朗普抓住了共和黨基層選民,特別是一些年輕人對非法移民沖擊美就業市場并帶來安全威脅的不滿情緒,從而轉化為自己的選票。特朗普身上不僅貼著“激進政治人物”的標簽,而且在美國“囧橄欖上周今夜秀”的節目中,主持人還逐條揭批特朗普謊話連篇,特別是一些選民認為他只是用自己的資金參選,實際上他的網站上也有“捐款按鈕”。
自詡為“社會主義者”、經常傳遞民粹主義經濟理念的民主黨競選人桑德斯也比較受關注。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麥考特尼民主研究所常務主任克里斯托弗·比姆1月29日在澳大利亞“對話”網站發文稱,“美國年輕選舉人擁護桑德斯而不是民主”,年輕人對本國民主制度失望,對參與投票選舉等政治活動缺乏興趣。例如,在美國“80后”中,認為有必要生活在民主體制下的比例不足30%,另有1/5以上的“70后”將美國的民主體制描述為“糟糕或非常糟糕”。比姆等美國學者在接受《中國社會科學報》記者采訪時都談了對這個現象的看法。比姆說,在許多年輕人已“退出”政治的背景下,在新罕布什爾州,85%的30歲以下民主黨支持者將票投給桑德斯,這種一邊倒的選情在美國政治中前所未有。他認為,美國年輕人的這些反應都源于對政治現狀的強烈不滿。一些年輕人并未感受到經濟復蘇,許多人都受困于巨額就學貸款,每10名美國大學畢業生中,就有7人負債。面對與日俱增的貧富差距,他們自認為將無法過上其父母或祖父母曾有過的生活,美國已被少數人操縱。因此,一些年輕人徹底遠離政治,另一些人則期待桑德斯等人能催生徹底變革。
特朗普和桑德斯是本次美國大選濃厚的“反政客現象”的直接受益者,在他們的沖擊之下,前佛州州長杰布·布什等立場中庸、政策溫和的成熟政治家提前落敗。對年輕人來說,杰布出身世家,政策與其父其兄的區別不大,無法為美國政壇帶來變革。華盛頓向來是民主黨人的重鎮,但在華盛頓一家公司工作的年輕人埃爾文卻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埃爾文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伊拉克戰爭讓美國損失慘重,而且本土安全沒有任何改善,只有特朗普敢說“小布什(在伊戰問題上)撒謊”,這句“狂言”雖令共和黨高層惱怒,但卻讓他得到一些年輕人的支持。
盡管“非傳統政治家”帶動了一些人投票的意愿,但美國年輕一代的選舉熱情已大不如前。在弗吉尼亞州阿靈頓縣和首都華盛頓街頭,《環球時報》記者很難看到大規模競選活動的影子。馬里蘭州立大學中國事務部主任安耐德對此現象解釋說,大學校園里幾乎沒有什么人對參選人感興趣,更少有支持者成立“后援會”。
青年投票率已創下最低值
安耐德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大多數美國年輕人的確不信任政治家,不認為總統大選或國會選舉能夠改變普通人的生活。普通美國人的生活困境其實政治家們都了解,但無論是保守的共和黨人總統小布什,還是被認為比較“進步”的民主黨人總統奧巴馬都沒有太好的解決方案。雖然奧巴馬表示美國這兩年經濟向好,聲稱使1000多萬貧困美國人首次擁有醫保,但對于中產階級家庭來說,醫保仍然是比較沉重的負擔。
2015年7月,美國人口普查局公布了針對2014年11月國會中期選舉期間公民投票情況的調查結果——18歲至29歲民眾的投票注冊率為47.9%,實際投票率為19.9%,均為1978年以來的最低值。塔夫茨大學學者川島-金斯博格·凱認為,年輕人投票不積極不是一個孤立現象,而是該群體疏遠美國政治這一大趨勢的表現,因為美國年輕人參加工會、政黨、社區協會等的比例也在降低。羅格斯大學肯頓分校政治學系助理教授肖娜·謝姆斯表示,投票資格限制、時間、投票點分布等一些客觀因素在實際操作層面也對年輕人投票形成障礙,但大部分時間他們不投票的原因并非無法投票,而是不想投票,不相信選票能帶來改變,不相信美國的政客能代表民意。
在比姆看來,美國年輕人對政治淡漠的主要原因是他們對自身處境和美國當前的政治環境失望。有西方網民在看完他的文章后抱怨:“在得克薩斯州,持槍許可證可以被當成選民身份證明文件,但一本大學學生證卻不行。”有的說:“越來越多經濟學家認為,美國的民主已墮落為一種寡頭政治。”比姆認為,美國政治本身存在著諸多問題。前兩屆國會(第112屆和第113屆)是自1947年以來通過法案最少和倒數第二少的兩屆國會。有網民說:“正上大學的女兒猶豫要不要登記為選民,很多年輕人和她一樣。而我本人也已經徹底對民主喪失信心,我們認為國會未能通過有關阻止金錢參與政治的法律。”年輕人放棄投票已不是美國獨有現象。澳大利亞莫納什大學高級講師大衛·甄澤爾給比姆留言稱:“即便在強制選民投票的澳大利亞(無故不投票者將被罰款20澳元),仍有150多萬主體為年輕人的選民在2013年的聯邦選舉中沒有投票。”
美國智庫“新美國”2014年發布的《“千禧一代”的公民和政治參與》報告顯示,1960年,美國18歲至24歲的年輕人投票比例高達50%,而當時美國人的整體投票率為70%,此后,這兩個數字總體上都呈明顯降低趨勢。分析認為,年輕一代見證了美國的“9·11”恐怖襲擊、金融危機,這些親歷影響到年輕人對美國政治的看法。哈佛大學政治研究所的一項民調發現:43%的美國年輕人表示“誰當選都無所謂”,因為“華盛頓已分崩離析”;31%表示無所謂,因為“任何候選人都不代表其觀點”;另有25%的人表示無所謂,因為“這些政黨差不多”。
捧激進政客仍將以失望告終
現在,特朗普等參選人大多靠“驚人言論”吸引美國年輕人的眼球。俄亥俄州一所公立大學的學生伊森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他打算在本州民主黨初選時投票支持桑德斯,原因并不復雜——桑德斯誓言當選后將推動全美公立大學免費,果真如此,他將省下每年上萬美元的學費。桑德斯有關將最低工資提高到每小時15美元的主張也讓伊森動心,因為他有不少同學的父母還拿著每小時8美元的工資。伊森稱,希望桑德斯當選后能堅決站在勞工這一邊。記者聽過好幾次桑德斯的演講,他還經常提男女同工同酬、對億萬富翁征收重稅,因此得到不少年輕人的支持。不過,親共和黨的保守智庫傳統基金會稱,免費公立大學教育不見得是有利于勞工的良藥。事實上,包括俄勒岡、田納西在內的幾個州已經開始實施公立大學免費,大學入學率也因此上升。但歸根到底,仍然是納稅人為此埋單,并且這些州用于教育的費用不斷上升,而納稅人卻少了選擇學校的自由。
如果美國年輕人不投票、不參與政治事務,那么選舉產生的就很可能是立場傾斜、只代表少數人利益的美國政府。比姆認為,如果美國年輕人的政治疏離長期持續下去,那么他們會缺少對政策制定的影響力,高校學費高昂、貧富懸殊、氣候變化等與其息息相關的社會問題將得不到有效解決。而這一趨勢如果發展下去,年輕選民可能會接受過于激進的政治人物。
還有一些美國人認為,年輕人對特朗普和桑德斯的追捧最終會以失望告終,因為美國政治的運行軌跡不是靠言行出位的政治家就能改變的。奧巴馬2008年擊敗希拉里時被看成是“民主黨的希望”,但他始終陷于和共和黨人的斗爭中無法自拔。由于醫保、伊核等很多重大政策與國會立場沖突,奧巴馬多次動用行政令,結果很多政策無法推行,更多已采取的行動面臨一旦共和黨總統上臺將被取消的尷尬境地。當前共和、民主兩黨在反恐、國防、稅收、社會福利等重大問題上分歧嚴重,美國社會兩極化也越來越明顯。總統候選人許下的諾言不能實現是常態,能實現才是奇跡。【記者梁燕 王悠然 王會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