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關系能否“冬去春來”

美國國務卿克里3月下旬訪問了俄羅斯，在抵達莫斯科后，他先是與俄外長拉夫羅夫會談近4個小時，當晚又面見普京，一談又是4個小時，結束時已是凌晨。雙方就敘利亞等問題達成一些共識。看得出來，賓主雙方聊得“興起”，甚至還開起了玩笑，這是兩年多來所罕見的。3月末的俄羅斯還是冬天，但確實離春天不遠了，美俄關系也會如此嗎？

克里此訪，是美俄雙方兩年來最深入的接觸。訪問期間，兩國就一系列問題深入探討。在敘利亞問題上，雙方商定繼續協調行動以鞏固停火機制，努力推動敘政府和反對派盡快開始直接談判，爭取在今年8月前完成敘利亞的政治過渡及憲法起草，同時美俄還同意在打擊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問題上加強協調。至于烏克蘭，克里表示，如果“新明斯克協議”的所有條款都得到履行，美國可以取消對俄制裁。此外，美俄還同意“定期掃描”雙邊關系，就現實問題尋找妥協之道。

與此前俄美關系的凝重形成鮮明對比，這次訪問的氛圍比較輕松。普京調侃起了克里的公文包，稱克里親自拿包一定是因為其中有貴重物品。克里則祝拉夫羅夫66歲生日快樂，后者回應稱克里比自己年長幾歲，因而也更有智慧。整體看，此次訪問可能是烏克蘭危機以來美俄雙方最深入、合作度最高的一次接觸了。俄羅斯《生意人報》認為，這是美俄關系緊張以來，雙方首次表示愿意恢復在敘利亞、烏克蘭等重大問題上的合作。

這種氛圍實際上也是近期美俄關系走勢的縮影。

今年以來，美俄接觸頻繁。新年伊始，美國助理國務卿紐蘭造訪俄羅斯加里寧格勒，與普京親信、總統助理蘇爾科夫深談6個小時，討論了“新明斯克協議”落實、烏克蘭憲法改革和烏東部選舉等“敏感”問題。蘇爾科夫在會談后肯定會談“詳盡、有益、富有建設性”，稱雙方就烏克蘭問題的妥協之道展開“頭腦風暴”。在2月舉行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克里與拉夫羅夫積極斡旋敘利亞停火。會后，兩人多次磋商，奧巴馬與普京又親自通話，最終敲定停火方案。

美俄近期互動之頻繁，確實是烏克蘭危機以來所罕見的。尤其在敘利亞問題上，美俄有合作的空間。中東戰略意義的下降促使美國收縮力量。這種大背景下，美國對敘利亞苦無良策，一方面堅持不派地面部隊，但扶植反對派又效果不彰。同時，奧巴馬距卸任不足一年，并不希望節外生枝。對奧巴馬來說，若能推動敘利亞問題政治解決，甚至將其變成與伊核協議、美古關系解凍一樣的“外交遺產”，是再好不過的結局。

對俄羅斯來說，在當前經濟困難、民眾生活水平下降而又面臨國家杜馬選舉的情況下，政府的工作重點正轉向國內。俄需要改善與西方關系，為國內局勢穩定創造良好外部條件，并推動西方逐漸減輕制裁。出兵敘利亞半年來，俄羅斯既鞏固了巴沙爾政權，確保了其在中東的“戰略支點”，又打破了西方外交孤立，已基本實現兩大戰略目標。其當務之急已非擴大戰線，而是用談判固化既有成果，謀求重啟與西方的關系。

2月美俄斡旋停火后，敘利亞政府軍與反對派的沖突烈度明顯下降。正如克里所言，暴力事件減少了85%至90%，為危機五年來所罕見。敘利亞問題的主基調已從軍事對抗轉向了外交博弈。盡管涉敘各方在許多問題上仍有巨大分歧，但由于美俄在敘問題上有共同需求，且均愿利用自身影響力推動對話，各方有可能達成一定妥協。這將成為美俄自烏克蘭危機以來最重要的合作，有利于雙方關系的改善。

足見，在經歷了“希望”與“失望”的數度轉折以及兩年多的激烈對抗后，當前俄美對雙邊關系都有了新的思考。美國戰略界有人認為，美俄既不應繼續對抗、拒絕合作，也不該幻想雙邊關系的“重啟”或“再重啟”，最合理的是建立“有限伙伴關系”。其內涵在于，美俄不尋求全球層面的協作，而是在敘利亞等擁有共同利益的具體問題上展開務實合作。

這種“有限伙伴關系”確實有可能成為未來美俄關系的新模式。不過，兩國關系的正常化之路才剛剛起步，前景仍不明朗。在敘利亞問題上，雙方目前僅達成原則性共識，未來還有很多細節留待解決，有效約束各自的盟友也非易事。而且，即便美俄在敘利亞問題上成功合作，烏克蘭仍將是擺在雙方面前的難題，短期內該問題仍難徹底解決。

從更深層次看，近兩年的對抗已使美俄互信幾近破產。俄新版《國家安全戰略》《軍事學說》明確將北約、美國作為主要威脅；北約也視俄羅斯為“敵人”，美國的《國家安全戰略》則稱俄為影響全球穩定的重要因素。烏克蘭危機還導致美俄競相“秀肌肉”：北約在東歐部署快反部隊，啟用多個戰略指揮中心；俄則大搞針對美的軍演，加強在西線的軍力部署。雙方軍事對抗的加劇將使西方與俄羅斯間的安全鴻溝進一步固化，為美俄關系帶來難以彌補的創傷。□

（作者：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俄羅斯所 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