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關系的變與不變

主張重置美國對外政策并改善美國對俄關系的特朗普上臺后，俄羅斯媒體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力挺特朗普，在俄主流電視臺的眾多時事談話節目中，甚至一度呈現出普遍以看好俄美關系為主調的場面。然而，特朗普終究是美國總統，在美俄地緣戰略利益沖突并未減輕的背景下，他似乎也無力讓那些期待他“善待俄羅斯”的俄各界人士如愿。當俄羅斯人聽到特朗普就克里米亞問題做出的強硬表態后，俄羅斯媒體頓時失去了談論俄美關系走向的興趣，俄智庫專家似乎也不再看好俄美關系的未來。

然而，俄美關系真的不會發生變化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在奧巴馬執政后期，華盛頓與莫斯科之間相互敵視的緊張關系已經“壞到了不能再壞的程度”，雙方幾乎進入了即將打一場代理人戰爭的狀態。美俄軍事實力名列全球前兩名，若發生軍事對抗，不僅會兩敗俱傷，而且對全球整體局勢也會構成嚴重挑戰。白宮與克里姆林宮不至于走向軍事對抗的深淵。

俄美關系繼續惡化不是選項，這個道理相信兩國領導人都明白。特朗普認為，美國沒必要與俄羅斯陷入敵對狀態。普京也清楚，繼續與美國對抗或許會使俄經濟發展遭受巨大災難。客觀而言，特朗普改變對俄關系的想法和政策，從根本上說是為美國利益服務，而普京出于尋求俄羅斯國家長遠利益的政治需求，自然也對俄美關系回暖充滿期待。

變化與調整是俄美關系走勢的必然。但實際上，對普京和特朗普而言，要完成促進雙邊關系改善的任務，卻異常艱難。俄美全面恢復關系之所以“是一條艱辛的道路”，就是因為，兩國對外政策和戰略目標并未、也不大可能發生實質性改變。俄美之間的地緣戰略分歧是雙方關系保持“不變本色”的基點，即使特朗普心懷改善對俄政策的強烈意愿，他也無法讓俄美關系完成某種逆轉或翻盤。經過兩國媒體和社會輿論的長期精心打造，俄美關系的“不變基礎”已經難以推翻。俄美關系回暖的政治基礎，是兩國各自國家戰略利益能夠呈現出一致的狀態。國家領導人的政治意愿固然重要，但在兩國結構性矛盾沒有發生本質性變化的條件下，莫斯科與華盛頓不大可能成為攜手而行的戰略伙伴。

然而，俄美關系前景也未必就注定悲觀。事實上，美俄雙方都有改變其對外戰略方針的需要和空間。作為一個具有務實商人背景的總統，特朗普其實已經表現出對“美國領導世界”狀態的疑慮和不安。如果美國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擔負“統領世界政治和軍事的使命”，那么對于以干涉他國事務為特點的對外政策，美國是不是該進行某種務實的修改？美國對俄實施戰略遏制的長期國策是不是該進行調整？美國視俄為天然對手的思維模式是不是該發生改變？而對俄羅斯政府和社會各界而言，如果美國勇于修正對俄政策，俄羅斯在發展對美關系方面邁出的步子肯定會更大，在尋求雙邊合作的路上肯定會走得更遠。

從目前情況看，俄美兩國尚未在重新定位雙邊關系方面找到戰略共識，但雙方尋找利益契合點的努力已經表現得十分明顯。俄美關系轉暖之路注定布滿重重障礙，但誰能斷言“敢于創造世界的特朗普”在發展對俄關系方面不會做出力排眾議、出其不意的安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