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血病治愈率80%？ 日本的這款新藥沒那么神

近日，一篇關于日本攻克白血病的文章廣泛傳播，文章稱日本東京諾華制藥研發(fā)成功了一種特效藥，能夠治療白血病。

“諾貝爾醫(yī)學生理學獎獲得者，本庶佑教授接受采訪稱，日本宣布白血病已經(jīng)攻克！并且，已被列入日本醫(yī)保，患者只需負擔醫(yī)療費的30%甚至更少！”“這款名為‘Kymriah’的特效藥的問世，直接將白血病原本只有20%的治愈率提升至80%！堪稱醫(yī)療界的奇跡。”文章說。

Kymriah真的能像文章中所說的那樣能攻克白血病嗎？其治療原理是什么？我國有沒有類似的將昂貴藥納入醫(yī)保的案例？

適應癥范圍有限

“Kymriah實際上是一種靶向CD19的基因修飾的CAR-T細胞免疫療法，最初是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和諾華公司共同研發(fā)的。早在2017年，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已批準其上市。”北京清華長庚醫(yī)院血液腫瘤科主任醫(yī)師李昕權在接受科技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

CAR-T細胞即嵌合抗原受體T細胞，通過采集患者外周血單個核細胞并分離出T細胞，再采用基因重組技術將目標抗原靶點的單鏈抗體片段與T細胞活化基序結合形成質粒，通過慢病毒、γ逆轉錄病毒載體等方法將質粒傳導至T細胞，使T細胞表面表達嵌合抗原受體，生成能夠與靶點特異性結合的CAR-T細胞。最后通過靜脈注射入患者體內殺傷腫瘤。簡單來講，就是體外給T細胞裝配一個能夠尋找白血病細胞的“導航”系統(tǒng)，成為“升級版”的T細胞送入體內，精準打擊目標，完成細胞免疫治療。

作為人類歷史上批準的首款CAR-T細胞產品，Kymriah最開始主要被用于治療25歲以下復發(fā)或難治性B細胞急性淋巴性白血病(ALL)的患者。2018年5月，Kymriah第二個適應癥獲批，用于治療復發(fā)或難治性大B細胞淋巴瘤的成人患者(先前接受過兩次或以上的系統(tǒng)治療)。

淋巴瘤暫且不論，我們來看看白血病這個“大家族”。據(jù)衛(wèi)生學大辭典，按病程白血病分為急性白血病和慢性白血病；按細胞形態(tài)可分為單核細胞性、粒細胞性及淋巴細胞白血病等。Kymriah擅長的是B細胞急性淋巴性白血病，且附“復發(fā)”或“難治”限定類型。針對其它不同類型白血病或腫瘤的CAR-T細胞治療還在探索研究中。

李昕權認為，Kymriah的問世無疑是部分白血病治療的進步。白血病的現(xiàn)代治療是綜合性，包括化療、造血干細胞移植及目前探索的細胞免疫治療等。CAR-T細胞治療有其適應癥范疇，并不是可以代替其它治療，復發(fā)或難治ALL經(jīng)CAR-T細胞治療后，也還需要繼續(xù)接受造血干細胞移植治療，才可能保持療效。因為任何一種藥物和療法都有其適應癥范圍，Kymriah也不例外，如果說目前單獨采用該療法，即認為“攻克了白血病”，缺乏科學依據(jù)。

緩解率≠治愈率

在細胞免疫療法領域，有一個案例令人十分振奮。

2012年，白血病患者艾米麗在醫(yī)院接受了尚在臨床試驗階段的CAR-T細胞免疫治療，成了全球首個采用該療法治療的白血病兒童，那一年，她6歲。治療期間，艾米麗出現(xiàn)了嚴重高燒、血壓下降、肺充血等一系列治療副作用的癥狀，但最終卻奇跡般地恢復了健康。至今已經(jīng)過去7年，艾米麗依然健康，白血病并未復發(fā)，她成為全球首個CAR-T細胞免疫療法的獲益者，更為人們在CAR-T細胞療法領域探索的道路上注入了一劑強心劑。

但是，很多患者遠沒有艾米麗幸運。Kymriah的CAR-T細胞免疫療法“治愈率”，并不是期望的那樣高，坊間流傳的80%的治愈率有點言過其實。

科技日報記者從FDA官網(wǎng)了解到，在臨床試驗中，63位白血病患者接受了Kymriah的治療，3個月后，總緩解率為83%，即52位患者的病情得到了緩解。但是，緩解率不等于治愈率，緩解率指病情在一定時間內得到相應控制，而治愈率是指治療期內平均每百名治療患者中，經(jīng)醫(yī)生判定為治愈的人數(shù)，或可理解為某種疾病可治愈的概率。可見“Kymriah治愈率80%”的說法，缺乏科學依據(jù)，也無從考證。

人們對任何新的治療技術渴求之心可以理解，但不得不承認，作為一顆“新星”，CAR-T細胞療法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有待探索。

上海交通大學生命科學技術學院研究員鳳曉鋒曾在公開發(fā)表的期刊論文中表示，CAR-T在治療血液腫瘤方面已經(jīng)取得了矚目的成就，但即使已經(jīng)批準上市的Kymriah和Yescarta(另一種CAR-T產品)，也無法避免其CAR-T治療中所產生的副作用可能對患者帶來的危害，以及療效的不確定性，如脫靶效應。目前已知CAR-T治療可能帶來的副作用包括細胞因子釋放綜合癥(CRS)、神經(jīng)毒性、全身性過敏反應等。其中CRS是CAR-T細胞治療中最常見的副作用，而嚴重的CRS可以致人死亡。現(xiàn)在已知Kymriah的其他嚴重副作用還包括嚴重感染、低血壓、急性腎損傷、發(fā)熱和缺氧等。

副作用所帶來的不僅僅是療效的風險。CAR-T細胞免疫療法領域的生產者、曾經(jīng)的三駕馬車之一的朱諾公司，就因為在相關臨床試驗中，有5名患者出現(xiàn)了腦水腫死亡事件而不得不終止其項目，從而落后于其兩大競爭對手諾華和風箏制藥公司。

“CAR-T產品都屬于個體化治療產品，需要利用患者自身的T細胞進行工程化培養(yǎng)后，才能生產出藥品。這類產品相較于傳統(tǒng)藥品，生產過程更加繁瑣、質量控制更加不易、生產操作的要求更高，且臨床應用中對不良反應的管理也非常關鍵，對監(jiān)管部門而言難度也更大。”上海藥品審評核查中心高級工程師王沖撰文表示。

醫(yī)保才是“神藥”

“白血病被攻克”的新聞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中Kymriah被日本納入醫(yī)保也成了網(wǎng)友們熱議的話題。

據(jù)相關媒體報道，Kymriah收費高達3349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27萬元)，日本今年5月宣布正式將Kymriah納入醫(yī)保后，患者需承擔費用降至41萬日元(約合人民幣2.8萬元)，極大地緩解了采用該藥患者的經(jīng)濟壓力。

那么，我國有沒有將類似的昂貴藥納入醫(yī)保的案例？答案是肯定的。相關專業(yè)人士介紹，僅在2017年公布的《國家基本醫(yī)療保險、工傷保險和生育保險藥品目錄(2017年版)》第二批談判結果中，就有15種昂貴抗癌藥進入了國家醫(yī)保目錄。納入醫(yī)保的昂貴藥價格均大幅度下降。例如，既往單支2萬元左右的440mg曲妥珠單抗，在新醫(yī)保目錄中的“醫(yī)保支付標準”(定價)為7600元，5000元左右的100mg貝伐珠單抗，新支付標準為1998元，由基本醫(yī)療保險基金和參保人員共同支付，因此，參保人實際需支付的費用還將進一步“縮水”。

近年來，我國一些省市還實施了補充醫(yī)療保險等制度進一步豐富醫(yī)保體系，重點解決基本醫(yī)療保險難以解決的臨床需要、療效精準的貴重藥品、醫(yī)用耗材，切實解決醫(yī)療所需。以青島為例，早在2017年推行補充醫(yī)療保險之初，納入保障的特殊藥品和耗材就涵蓋了41種，包括治療惡性腫瘤、罕見病及高致殘率疾病的多種藥品耗材。這些原本高昂的藥費，大部分被納入了醫(yī)療保險。

很多時候，醫(yī)保才是真正的“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