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查辦首例留置案件到把監督融入學校治理體系

省管高校來了紀檢監察組

本報記者 韓亞棟

十九屆中央紀委五次全會要求，加強對垂直管理單位和部分以上級管理為主單位紀檢監察體制改革試點、省級紀委監委向省管高校和國有企業派駐紀檢監察組試點工作的指導。按照部署，各地積極推進省(市)管高校派駐紀檢監察機構改革。

查處省(市)管高校黨員干部違紀違法案件，派駐紀檢監察機構發揮了什么作用？改革如何校準擦亮派駐監督“探頭”？派駐機構如何克服“人太熟不好辦、人太散辦不了、業務不精辦不成案”等問題？

從查辦首例留置案件到問題干部主動投案，駐校紀檢監察組、監察專員辦公室敢于亮劍，派駐監督“探頭”發力生威

陳清源，曾任四川省綿陽師范學院保衛處處長、基建處處長。今年5月，陳清源作為省管高校查處的職務違紀違法反面典型，出現在四川省紀委監委拍攝的電視專題片《勇毅篤行》第一集《深化改革》中。

四川是我國教育大省、高校大省，該省于2018年率先開展高校紀檢監察體制改革試點，由省紀委監委向28所省管高校派駐紀檢監察組，將省管高校的監督由“內部監督”改為“外部監督”。

改革后不久，駐綿陽師范學院紀檢監察組就收到幾封有關陳清源的信訪件。組里對陳清源進行談話函詢，其予以否認。對他的政治畫像顯示，陳清源規矩意識不強，江湖義氣重，社會朋友多，好吃喝、愛打牌。紀檢監察組研判認為信訪件反映的問題真實性較大，遂在基建處開展“蹲點調研”，通過摸排學校近幾年維修工程，發現了承建單位無相關資質、規避招投標、基建處負責人隨意指定項目、資料管理混亂、文書檔案不全等問題，且不具備資質公司人員疑似陳清源的親戚。根據初核結果，陳清源涉嫌嚴重違紀違法，需要對其進行留置。紀檢監察組并無留置權限，經省紀委監委批準，由駐校紀檢監察組對其進行紀律審查，綿陽市監委對其進行監察調查，并采取留置措施。

該校基建處主要負責基礎建設、維修工程、校園綠化工程建設項目招標、合同簽訂、竣工驗收等，是一些建筑商公關的重點。陳清源2017年5月任基建處處長，2018年元旦起，形形色色的不法商人接踵而至，紛紛以感謝幫助、拜節拜年等名義送上禮品禮金，少至2000元多至數萬元，陳清源來者不拒大小通吃。他還默許縱容其妻子、前妻妹夫等人承接工程。陳清源不講規矩，習慣“一言堂”，很多事都是自己先定了甚至工程完工后，再回頭補程序補文書。

經查，陳清源利用其擔任保衛處處長、基建處處長的職務便利，為吳某、申某等14人在工程項目承攬、施工及工程款撥付等方面給予幫助，先后收受上述人員財物共計人民幣70余萬元，此外還存在其他違紀問題，涉及款項14萬余元。最終，陳清源被“雙開”，并移送司法機關。

高校黨的領導弱化、虛化、邊緣化現象在一段時間較為突出，部分高校紀委存在不能監督、不會監督、不愿監督等問題。派駐改革以來，各地省管高校紀檢監察工作正在發生深刻變化。2020年7月，北方工業大學教師陳某某涉嫌貪污案在北京宣判，該案由北京市紀委監委第七監督檢查室督辦，北方工業大學紀委、監察專員辦公室與石景山區監委聯合辦理，是高校紀檢監察體制改革以來北京市屬高校首例留置案件。2020年11月，駐湖北某高校監察專員辦公室發現某直屬單位原出納私自轉取醫院大額資金用于個人炒股，受學校正風反腐的高壓態勢和政策感召，該出納到校紀委、監察專員辦公室主動投案，并交代挪用公款近200萬元的問題。

高校派駐機構由省紀委監委直接領導統一管理，監督者的考核管理、選拔任用等均和監督質量掛鉤

高校是“小社會、大基層”，屬于典型的“熟人社會”。高校知識分子集中，教職工自主意識相對較強。高校也不是“清水衙門”，一些部門廉政風險高，腐敗既有存量也有增量，腐敗問題查處機制還不夠健全、查處力度還不夠大。加強高校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迫在眉睫。

按照部署，四川、天津、新疆等地積極推進省級紀委監委向省(區、市)管高校派駐紀檢監察組試點工作。2019年6月，天津市紀委監委向15所市屬高校派駐紀檢監察組。2019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紀委監委向新疆大學派駐紀檢監察組，同時將其余13所區管高校紀委書記任命為監察專員，設置監察專員辦公室，與高校紀委合署辦公。

今年4月發布的《中國共產黨普通高等學校基層組織工作條例》規定，實行向高校派駐紀檢監察機構的，派駐紀檢監察機構根據授權履行紀檢、監察職責，代表上級紀委監委對高校黨委進行監督。四川等地規定，派駐機構是省紀委監委的重要組成部分，由省紀委監委直接領導、統一管理，首要任務是監督駐在部門領導班子及其成員和處級干部，及時準確發現問題，有效發揮探頭作用。派駐機構與駐在部門是監督與被監督的關系，不承擔駐在部門領導班子履行主體責任日常工作。

“改革后，工作由省紀委監委統一領導和考核、人員由省紀委監委直接管理和培訓，監督者的工作績效、評先評優、選拔任用等，均和監督質量掛鉤。這樣從體制機制上提升了駐校紀檢監察組的獨立性和權威性。”四川省紀委監委駐綿陽師范學院紀檢監察組負責人介紹，針對該校在職稱評審中暴露的不正之風，紀檢監察組敢于堅持原則，推動校領導班子重啟評審工作，并通報相關人員，在全校產生震動，重新評審的結果公示后，受到廣大教師認可。

也有一些地方在省管高校設置監察專員辦公室，與校紀委合署辦公，實現監察職能向省管高校延伸。如北京在33所市屬高校設置派出監察專員辦公室，校紀委書記被任命為監察專員，退出與紀檢監察業務無關的議事協調機構；湖北在43所省管高校任命紀委書記為監察專員，設立監察專員辦公室，與高校紀委合署辦公。作為紀檢監察體制改革的一項重要內容，湖北省紀委監委還制定實施《湖北省紀委監委機關、派駐(出)機構及省管企業、省屬高校紀檢監察機構年度工作考核方案》，省屬高校的紀檢監察工作由省紀委監委直接考核。

湖北理工學院紀委書記、監察專員盧雪梅告訴記者，過去由于體制機制不順，高校紀檢監察機構常會面臨力不從心的狀況，部分紀檢監察干部心里有顧慮，動真碰硬的決心不強。改革后，顧慮少了，底氣足了，腰桿硬了，敢說話了，開展工作也更順暢了。

探索實施協作組、“室組地”聯合辦案聯動監督等模式，克服“人太熟不好辦、人太散辦不了、業務不精辦不成案”等問題

人員少、頭緒多、任務重，是一些派駐機構開展監督的難題。天津市紀委監委創立協作組機制，15所高校紀檢監察組形成一個基本單位。協作組在聯合監督檢查、協作審查調查、重要問題綜合分析研判等工作中統一步調、協同聯動。

去年10月，天津市紀委監委在查處3所市屬高校有關人員涉嫌職務犯罪案件時，發揮高校紀檢監察干部熟悉學校工作優勢，組織各協作組成員單位20余人次參與專案。今年3月，以市屬高校科研經費、后勤管理、招生考錄等領域典型案件為切入點，市紀委監委第四監督檢查室組織協作組開展專題調研監督，查找問題156個，梳理總結廉政風險點42個，分類制定《廉政風險防控清單》，各高校開展專項清查，制發紀檢監察建議書，督促完善內控機制。派駐改革以來，天津市紀委監委利用協作組加強工作指導、開展聯合監督、加強審查調查、強化學習培訓，補強監督短板、釋放改革活力。

一些違紀違法案件時間跨度長、手段隱蔽、專業性強，駐校紀檢監察機構僅憑一己之力難以有效推動，四川等地探索“室組地”聯合辦案和聯動監督模式，放大改革綜合效應。

陳清源案就體現了“室組地”聯合所形成的工作合力。駐校紀檢監察組主動履職，案情浮出水面，但圍繞線索深入分析，案件難點凸顯：該案涉及的對象眾多、成分復雜，紀檢監察組手段有限，案件突破遇到瓶頸，正是“室組地”聯動讓案件得以破冰。紀檢監察組向省紀委監委匯報后，經批準對該問題線索采取“雙立案”，由駐校紀檢監察組啟動違紀問題立案審查，綿陽市監委啟動涉法問題監察調查。在省紀委監委聯系室全程指導協調下，雙方成立聯合調查組，在初核、立案、審查調查、審理、處置等階段“雙線并進”，在證據鎖定、紀法適用等關鍵節點“適時交匯”，確保執紀、執法相互貫通，有效解決“聯而不合、各自為政、審查滯后、效率不高”的難題。

“‘室組地’聯合辦案，較好地解決了工作地點在地方、干部管理權限在主管部門的立案管轄、審查調查及干部處分等實踐難題。”綿陽市監委委員胡長春說。

四川還探索“室組地”聯動監督，通過情況通報、人員協作、線索研判、問題會商等方式凝聚監督合力。今年5月，省委第五巡視組巡視成都工業學院期間，在三方密切配合下，2名處級干部主動投案。

此外，北京市紀委監委還綜合運用督辦、領辦、責成立案等方式，逐步解決市屬高校紀檢監察機構“人太熟不好辦、人太散辦不了、業務不精辦不成案”等問題。

把監督工作嵌入高校治理體系的頂層設計，彌補治理短板，提升治理水平

高校的招生考試、科研經費等主業領域，以及為主業提供支撐的基建后勤、招標采購、財務管理等服務保障領域，還有非學歷教育、基礎教育合作辦學、校辦企業、附屬醫院等非主業領域，權力大、資源多、經費集中，黨員干部、公職人員被“圍獵”的風險高，必須全面從嚴、一嚴到底。

堅持“三不”一體推進，加大省管高校反腐敗工作力度，一是查，有腐必反、有貪必肅、有案必查，持續保持高壓態勢；二是改，做好以案促改工作，有什么問題就解決什么問題；三是治，做好以案促治工作，針對漏洞和薄弱環節完善機制制度，形成靠制度管權、管事、管人的長效機制。

在查清問題的同時，注重查找分析問題原因、監督短板、監管漏洞，提高整改的針對性。圍繞陳清源案暴露的問題，駐綿陽師范學院紀檢監察組與綿陽市監委專案組分析總結該校基建腐敗案件的特征和根源、治理方面的體制機制問題，形成《如何避免高校基建腐敗案件再來》《校地協作形成紀法合力》等經驗總結材料和陳清源案剖析材料，并下發監察建議書，就基建項目立項、設計、編制清單、確定隊伍、合同管理、現場管理、審計結算、資金撥付等8個環節存在的22個問題提出整改建議。紀檢監察組還建議學校向相關行政主管部門舉報違法企業，建立不良記錄企業及相關人員黑名單制度。

完善招生考試、招標采購、科研經費、基建后勤、校辦企業、附屬醫院等重點領域的機制制度。四川師范大學規劃建設處原報建員嚴某在該校某項目招投標工作中收受建筑公司巨額“感謝費”，被“雙開”并被依法判刑。根據駐校紀檢監察組建議，四川師范大學出臺《招標采購人代表管理辦法》《招標采購監督人員管理辦法》等制度規定，將原來分布于校內十多個部門的招標采購工作歸口到學校招標采購中心集中管理。

把監督工作嵌入學校治理體系的頂層設計，彌補學校治理短板，推動治理水平提升。湖北理工學院繼續教育學院原院長陳某，在該校成人高等教育聯合辦學及電大管理中濫用職權，造成經濟損失等，被給予黨內嚴重警告、政務記大過處分。根據駐校監察專員辦公室的建議，該校推進合作招生辦學、繼續教育管理、科研項目管理、國有資產管理等整改工作，修訂制度5項，繼續教育學院統一了成教、自考和電大收費標準，制定了規范的合同樣本，厘清了學院、學校、省電大三者間的工作關系和費用上繳的操作程序，提升了合作辦學層次。天津市紀委監委駐天津醫科大學紀檢監察組與駐在高校黨委“同向發力”，做到“融入進去搞監督”，通過建立機制，既當好“探頭”，嚴格監督駐在高校黨委及其領導班子成員履職盡責，又從促進事業發展的角度，對其做得好的工作給予肯定，堅決支持，撐腰鼓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