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5月13日電 杜鋒的總冠軍“日記”

新華社記者王浩宇、王鏡宇

全運會男籃資格賽上，杜鋒化身廣東隊“官方攝影師”，笑呵呵拍著全隊和現場球迷的大合影。這一番輕松愜意的場景，似乎讓人想不起十幾天前咬碎鋼牙、拼到力竭的中國男子籃球職業聯賽（CBA）總冠軍之爭。那場載入史冊的大戰，從一只烤羊開始。

賽前烤羊減壓

總決賽迫在眉睫，杜鋒組織廣東男籃全隊圍著一只烤羊展開了“備戰”。

“羊我是專門讓新疆衛生食品鑒定的朋友鑒定過的，符合防疫和衛生標準。”回述這段往事前，杜鋒特意強調道，“我專門給酒店說要安排在戶外，羊肉很好吃，這個感覺會很好。”

總決賽前的一路上，杜鋒和隊員們看著其他球隊一支支地離開酒店，直到最終只剩下廣東隊（遼寧隊住在另一家酒店）。“我們肯定是熱愛籃球事業的，但生活當中這也不是唯一，要知道在這里呆200天是什么樣的狀態，打到季后賽，球隊越來越少，等到就剩我們一個隊在那里走來走去，感覺酒店很冷清，那種感受其實是不舒服的，所以我決定搞一個聚會，讓大家有一個輕松的狀態。”

杜鋒把放音樂搞氣氛的工作交代給了外援威姆斯，同時搬來了飲料，準備了點紅酒，但那天他沒看到一個人喝酒。

烤羊是杜鋒半決賽結束后計劃好的，而總決賽的對手遼寧，則早就被放在戰術板上研究了。整個賽季，杜鋒除廣東比賽之外只去現場觀賽兩次，就是半決賽遼寧和浙江的兩回合。在酒店里通過電視觀看遼寧的比賽，一直是他的習慣。總決賽第一場前的準備會上，杜鋒拿出做足功課總結出來的三點取勝之匙，跟全隊說：“這些都做好了，贏得比賽一點沒有問題。”

廣東贏了，遼寧在第一戰被逼得“窒息”了。“看到每個人都非常專注，執行力非常高，作為一個教練，讓大家都能統一執行這樣的狀態的時候，很滿足，帶這種隊伍是一種享受。”

感覺像是天注定

總決賽第二場廣東距離冠軍就差幾秒鐘，但趙繼偉的絕平三分球，把準備慶祝奪冠的廣東全隊拉進了加時賽。加時輸球的當晚，杜鋒回到酒店房間洗漱過后，在床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想到趙繼偉的三分球，“我很生氣，當時那個球稍微再防一下的話，可能就沒那個三分了，我們稍微再緊張一點，就拿到冠軍了。”

“我是隊伍最重要的核心，我自己的這種狀態是很關鍵的，我想我都這么生氣，球員的情緒是怎么樣？所以，我這一個多小時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解開心結后就開始找教練組，為下一場準備。”杜鋒說。

熬夜制定的戰術在第三場效果不錯，廣東最多一度領先17分，可熟悉的劇情在第四節向廣東逼近。看到自己專門換上的湯普森搶籃板沒頂住人，被張鎮麟補籃將比分追成99平，隨后威姆斯兩次錯失絕殺，又是差一點，又是加時賽，杜鋒笑了。

“有時候那種感覺很怪，覺得像是上天安排好的，其實正常稍微頂一下籃板，就結束了，我又想起了趙繼偉的三分，好像必須要打加時一樣，所以我當時心態很平和，就笑了。”杜鋒說。

作為“三軍統帥”，杜鋒知道自己必須得笑，“我更擔心的是球員心理上的問題，領先那么多被追回來，所以他們從場上下來的時候，我的這種表情能給他們一個輕松的狀態。大家剛才好像打盹了，睡著了。然后加時賽開始那幾分鐘似乎又醒了，有精氣神了，又跟開局的狀態一樣掌管比賽了。”

繃不住哭了

廣東總冠軍，第11個。塵埃落定之后，一向以嬉笑怒罵面目示人的杜鋒，在鏡頭前哭到哽咽。

“現在再看，其實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真的是第一次哭成那樣。”杜鋒說，“從球員到教練，這一路過來我覺得心特別累。你付出了很多，很多人并不清楚和理解，那時候就很無奈和無助。”

“很多時候外界說你，球員不就是犯了一個錯誤嗎，為什么要那么嚴格和嚴厲。其實大家不理解，我如果是帶一支部隊上戰場的話，可能一個錯誤所有的戰士全犧牲了。放在球場上，我們犧牲的是什么？可能是整個這一年大家所有人的努力，可能是這一生只有一次的沖冠機會。”

從在名帥尤納斯身邊初出茅廬，到2018-2019賽季獨自帶隊結束廣東五年冠軍荒，杜鋒打造出了新一代的“粵軍”，建立了如今三連冠的新“王朝”。這些年來，有關杜鋒在場邊發飆的小視頻越來越多，廣東的球也贏得越來越多，他建立起的快打旋風、采用的雙小外援組合到本賽季的5上5下輪換，成了聯盟戰術革新的風向標。

可風光背后的事很少人知道，“（總決賽）那段時間，其實很多隊員有各方面的壓力和一些緊張的情緒。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會幫他們減壓，讓他們把壓力或者苦水倒到我這里來。我的狀態其實只有自己去調整和消化，這么多年，心里是真苦，包括壓抑了很長時間的情緒，那個時候在鏡頭前真的有點沒控制住。”

胡明軒MVP沒想到

“胡明軒，你超級高水平。”杜鋒對弟子發底線球失誤的一句調侃，成了師徒倆之間最經典的一個瞬間。

總決賽上，胡明軒真的超級高水平了。現場宣布最有價值球員（MVP）評選結果的時候，杜鋒沒想到會是胡明軒，他專門拿來數據統計，了解了一下新設立的評選標準。

“小胡這兩年其實每年進步都很大，很多朋友跟我說，‘你再不要那么去說他了’。今年整個賽季中，小胡的突破造成對方犯規的次數在我們隊是排前幾的，這種殺傷力對隊伍的支持很大。其次，大家也知道他籃板球的意識非常好，第三場關鍵時刻的前場籃板，跳得多高啊。”杜鋒說。

調教出新科總決賽MVP之后，杜鋒仍想從胡明軒身上發掘更有價值的東西，“我還沒有找到他心中的那頭猛虎，我想在他心中建立一團怒火出來，有霸氣和那種狀態，因為他是個性格相對靦腆的孩子。”

和年輕隊員交流時，杜鋒最不喜歡聽的話就是“誰誰退役后，我就可以……”他希望年輕人能有敢于向老隊員學習和挑戰的狠勁兒。

“天下不是等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有些年輕人覺得等老的退役了他就可以上位，其實競技體育不是這樣，真那樣了，說明這個球隊下滑了。像周鵬這樣國內最好的球員之一，你跟他在一起訓練，這是最好的對手和學習的機會，你拼掉他，在他沒退役之前把他取代了，就說明球隊在進步。”杜鋒說。

數據背后的球員價值

威姆斯29分、胡明軒19分、周鵬15分、蘇偉2分，這是總決賽第三場的得分數據統計。然而，作為一位冠軍主帥，杜鋒對于得分與球員貢獻和場上價值的判斷跟一般的球迷不同。“我一直都跟所有隊員傳達一個信息，我不會只看這個球員今天拿了多少分，我更看重你是否在場上關鍵的點去做一些關鍵的事情。”

“蘇偉就得兩分？不是這樣說的，包括防擋拆，籃板球頂位，這一塊的價值其實都已經遠遠超越了他去得幾分。蘇偉也好，曾繁日也好，在技術方面可能跟韓德君有一定的差距，但是我覺得你們在身體力量對抗上，不會吃多大虧，你們就是要去限制他得分。比如他場均20分，你給我限制了10分球，那你就等于得了10分。”

從中國籃球發展的角度，杜鋒有些擔心外界看一場比賽更多關注誰得了多少分，誰投了幾個三分球，忽視了球員在其他方面的貢獻，因為這種傾向可能會把參與籃球訓練的青少年引入一個誤區。

“我覺得CBA這幾年就好很多，現在有最佳第六人，有最佳防守球員……用各種獎項來肯定各種類型的角色球員的價值。”杜鋒說。

在杜鋒的球員價值計算公式中，后衛如果一場比賽能送出10次助攻，光算兩分球的話最少為本隊貢獻了20分。所以，總決賽第二場輸球后，他拿著遼寧的技術統計跟隊員重點強調的，是注意三分球6投1中得7分、但是送出了8次助攻的趙繼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