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關系認定難、職業性中暑工傷認定舉證難

【讓高溫勞動保護更好呵護勞動者②】上班中暑后，外賣小哥維權該找誰、咋舉證？

專家建議，為騎手的高溫勞動保護提供具體規范指引，加大防暑降溫公共設施和服務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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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酷暑，不得不頂著烈日“奔跑”的外賣小哥,雖然“全副武裝”，仍面臨被“烤”倒的危險。然而，一旦出現職業性中暑，或因為中暑而發生職業傷害，外賣小哥的維權之路卻舉步維艱。專家建議，騎手發生職業性中暑以后及時就醫，并保存在線工作等證據。

進入夏季，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賣騎手每天“追著太陽跑”。連日來，記者采訪發現，盡管“全副武裝”，但不得不頂著烈日“奔跑”的他們，依然面臨著被“烤”倒的危險。

律師指出，騎手一旦發生職業中暑，在維權路上，將面臨勞動關系認定難、職業性中暑工傷維權舉證難“兩道坎”。

送餐路上被“烤”倒

7月1日14時30分，深圳最高溫度32攝氏度。騎手陳青山正趕往一座寫字樓送餐，他停下車，大步流星往前跑。此刻，他的臉熱得通紅，滿是汗珠。

1993年出生的陳青山當騎手已有3年時間，每天工作12小時，日單量在50單左右。

“衣服濕了被曬干，干了又熱濕，已經習慣了?！标惽嗌街毖?，夏季中午用餐高峰期單量多、時間趕，有的小區不讓騎手騎電動車進入，只能步行。

“有些小區很大，我曾提著兩袋米、3大瓶礦泉水、好幾瓶啤酒在小區跑了近千米?！币驗閾某瑫r，他進了小區就得一路小跑，有時還要爬樓梯。“好幾次臉曬得特別燙，渾身大汗，頭暈想吐，腳下懸浮，差點摔倒?！?/p>

他不知道的是，這可能是中暑的癥狀，非常危險。

“中暑分為輕癥和重癥。輕癥中暑表現為頭暈、大量出汗、全身乏力、心悸等。重癥中暑，包括熱痙攣、熱衰竭和熱射病，嚴重的會導致死亡。”深圳市急救中心培訓科副主任王雪梅告訴記者，特別是熱射病，對人的健康危害很大，死亡率超過50%。

記者采訪了解到，幾乎每年都有騎手在送餐、取餐路上被“烤”倒，倒在馬路上、樓梯間，摔傷、甚至引發車禍。然而，除非被“烤”倒，騎手們很少知道中暑以及休息、自救的知識，更對高溫勞動保護、高溫權益、職業中暑工傷維權等情況了解不多。

1989年出生的騎手尹啟在送餐路上被“烤”倒了，他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維權路一波三折。

勞動關系認定、職業中暑舉證面臨兩難

2017年7月19日，尹啟在北京市門頭溝區騎行送外賣的途中，因為天熱中暑頭暈，不小心撞上欄桿導致受傷，入院后診斷為左髕骨骨折。

根據《防暑降溫措施管理辦法》規定，勞動者因高溫作業或者高溫天氣作業引起中暑，經診斷為職業病的，享受工傷保險待遇。

“受傷后公司超過1年沒給我落實工傷保險待遇?！币鼏⒋饲芭c上海一家人力資源服務有限公司簽訂了為期3年的勞動合同。

在尹啟維權過程中，工傷認定成了爭議焦點。

最終，法院認為，尹啟提供的關于考勤、請假情況、住院病案等證據信息，能證實他在工作過程中受傷的事實。2020年2月，法院判決，上海這家人力資源服務公司給付尹啟醫療費、住院伙食補助費、誤工費、護理費等，共計26910.43元。

這一案件是為數不多的外賣騎手職業性中暑后要求工傷認定賠償的案例。

廣東啟通律師事務所律師李雄章告訴記者，由于中暑屬于急癥，在沒有發生熱射病等重癥的情況下，很少有騎手會意識到這是職業性中暑，即使因中暑而受傷，也很少有人會主動維權。

他認為，原因在于，外賣騎手因高溫中暑申請認定工傷面臨“兩道坎”：一是騎手與平臺之間的勞動關系認定，二是職業性中暑的工傷認定。

李雄章分析說，平臺在用工方面多采用外包、眾包、合作用工等形式，導致很多外賣騎手不清楚自己是誰的員工，證明勞動關系存在困難。

“騎手需要證明是因為高溫天氣作業而引起中暑?！敝袊鴦趧雨P系學院法學院院長沈建峰指出，傳統工傷認定根據工作時間、工作地點、工作原因進行綜合認定，而騎手工作時間自由，工作地點是在路上或者不固定，這些都會增加工傷認定的舉證難度。

提高勞動保護為外賣小哥“遮陽”

為了避免外賣小哥們在送餐路上被“烤”倒，高溫勞動保護需要更好地為他們“遮陽”。

沈建峰建議，騎手發生職業性中暑以后，要及時就醫，并保存在線工作等資料存留證據。平臺除了為勞動者參保工傷保險或者職業傷害保險，還要盡可能協助勞動者調取和固定在線證據，協助勞動者申請工傷認定。

“騎手具有上線、下線自由，工作時間和地點不確定等特點，可以利用這些特點，配備設備和場地供騎手們休息、納涼。”沈建峰表示，除了完善制度，為騎手的高溫勞動保護提供具體的規范指引，還要加大防暑降溫公共設施和服務的配置，平臺企業也要考慮在高溫天氣，優化算法，降低勞動強度。

記者了解到，深圳的外賣平臺站點會為騎手提供飲用水、西瓜、綠豆湯等解暑物資，并發放1.5升大容量水杯，還備有冰袖、藿香正氣水、清涼油、退熱貼等防暑用品。

不過，站點發放的高溫勞動保護用品，只提供給與平臺站點簽約的專送騎手，眾包的靈活就業兼職騎手無法領取。

為此，一些平臺與深圳各街道、社區合作設立了多個騎手驛站，放置有防暑降溫物資，供騎手取用。深圳工會也通過自主建設+合作共建方式，建設了129個暖蜂驛站。

有專家還提出，有關部門應加大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普法宣傳力度，幫助勞動者建立主動依法維權的意識。加強監管，同時暢通勞動者高溫勞動保護維權渠道，依法維護外賣小哥等勞動者的高溫天氣勞動權益。（部分受訪者為化名）（記者 劉友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