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簡的舞臺呈現(xiàn)出一只猿的三重困境: 第一重困境,猿和自然。猿來自叢林,被人類用武力強行帶進人類世界,他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和機會。他隱藏獠牙,清潔跳蚤,走出自然,變得不自然。其實,紅彼得的成長和學習過程,和人類嬰兒沒有區(qū)別,但他卻背棄祖先,學著和人類一樣,向自然索取和掠奪。 第二重困境,猿與人。一只猿猴模仿人類即使再像,也是無限接近而不可能成為人類。他是異類,是案例,是談資,是笑話。人類可以和他握手、跳舞、痛飲美酒,但午夜時分,陪伴他的只能是半馴化的母猿猴。 第三重困境,猿與自我。越接近人類,他就越孤獨。和所有離開小城市到大城市打拼的漂泊者一樣,紅彼得適應(yīng)了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生活,卻永遠帶著移民的烙印,可他無法回到家鄉(xiāng),即便回去,也會想念都市的嘈雜和喧鬧。 豐富的內(nèi)涵和想象空間,是觀眾喜歡這出戲的重要原因之一。看戲的過程中,觀眾一定會不斷問自己,我們是猿,還是人?我們在努力學習什么?我們崇拜和模仿的榜樣,值得我們放棄自我、放棄本性嗎?為了一條生存下去的出路,值得嗎?紅彼得在找尋出路,是為了活下去,為了生存,放棄自我似乎無可厚非。可作為人類,為了尋找出路,又該何去何從?嬰兒來到世間,沒有行走和語言能力,不懂社會秩序和規(guī)則,他們通過模仿成為了大人,融入了社會,沒有人問過他們愿不愿意,沒有人有第二條出路。是的,人類社會,如此殘酷。卡夫卡用卓越的想象力和犀利的筆觸為人類寫出一個殘酷的寓言故事。人,就是在無意識之間,學習了過多不必要的技能,喪失了愛與被愛的本能,拋棄了純真和無邪。卡夫卡曾說:“什么是愛?這其實很簡單。凡是提高、充實、豐富我們生活的東西就是愛。通向一切高度和深度的東西就是愛。”猿猴紅彼得優(yōu)雅紳士的講演,每字每句都是對人性冷漠的嘲諷。 卡夫卡認為,“筆不是作家的工具,而是他的器官。”對于演員來說,他的所有器官都是他的工具,都是他塑造人物形象的利器。李騰飛的表演是舒適而自然的,很難相信他是一位非職演員。如果說戲劇表演是可以通過學習掌握的技術(shù),那么獨角戲表演是一門屬于天才的藝術(shù),一個人,被丟到幾百或者上千的觀眾面前,一個或幾個小時,多么殘忍,每次眨眼每個呼吸都被無限放大。能支撐下來,完成演出,獲得觀眾認可,需要強大的自信。看完李騰飛扮演的猿猴,我忽然明白戲劇學院表演系,大一新生為什么要從“動植物練習”開始鍛煉演技。而且,演員中流傳著一句話:人表演猴子簡單,而表演想學人的猴子就不簡單了。 李騰飛做到了。他用細膩自然的表演呈現(xiàn)出紅彼得從野性、半馴化、馴化到紳士的蛻變過程,層次清晰。他的表演技術(shù)并非無懈可擊,但他做到了自然、放松,將觀眾和自己調(diào)到了同一頻率。相信所有觀眾走出劇場,都記住了這位青年演員。 《一只猿的報告》是一出成功的演出,創(chuàng)造了藝術(shù)價值的同時,也為被疫情困擾的民營劇團提供了一個成功的自救經(jīng)驗。戲劇,最重要的始終都是文本和表演,其他一切都是輔助手段。沒有大制作和高科技傍身的純粹劇場藝術(shù),依舊可以收獲當下觀眾的掌聲和喜愛。 |
2022-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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