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記者來到浙江諸暨華東國際珠寶城。占地16萬平方米的偌大場館內，各色珠寶琳瑯滿目，百余個直播間聯通數以萬計的消費者。

曾以“楓橋經驗”、西施故里聞名的諸暨，如今也是全球最大的淡水珍珠集散地和交易中心，淡水珍珠產量占全國80%以上，被譽為“中國珍珠之都”。

從多年難破百億元，到強勢突破400億元——近年全球經濟頹勢中，諸暨珍珠產業反而打開了嶄新局面。這是怎么做到的？記者開啟一場尋珠之旅。

在困境中目光四射，專注尋找機會

2400個店鋪滿滿當當，100多個直播間、3000多名主播每天直播近7000場，質檢、物流等高效聯動……

“光是‘小米珠’，今年就賣了100億元！”諸暨華東國際珠寶城有限公司董事長何建良說，整個產業鏈“都上了發條”。

2018年以前，諸暨珍珠產值連續多年未能突破100億元，不少人認為產業“做到頭了”，能穩住就算好。

然而此后外貿環境復雜變化、全球疫情沖擊之下，諸暨珍珠卻在巨大壓力中“平地起驚雷”：接連跨過四個百億臺階，去年產值超過400億元，今年預計突破500億元。

近三年間，諸暨珍珠企業數量、注冊資本、經營主體分別凈增長72.9%、53.6%、98.4%。

一個典型的“傳統產業”，為什么能在最困難的時刻實現大逆襲？

從浙江大學畢業、在上海某世界500強企業任職的魯丹萍，2018年與兩位博士一起應邀到諸暨華東國際珠寶城時，這里還是個“毛坯”：三分之二的店鋪空著，周邊則是大片空地。

“珍珠天然適合出現在鏡頭里。”魯丹萍說，疫情倒逼“傳統產業+直播賦能”，這為珍珠產業轉型帶來了“奮力一躍”的機遇：從等客上門，到貨達全球。

與國內五大電商平臺簽約合作，打造7個拎包入住的直播基地，吸納數千家店鋪、200多家配件店……如今是諸暨華東國際珠寶城電商直播基地負責人的魯丹萍，這幾年有豐厚的沉淀。

機會往往不是七彩祥云，而是危機中的一束微光。

面對困境，諸暨珍珠產業顯得特別之處在于，目光四射、專注機會的人更多。

入夜，珠寶城燈火通明。這里常駐的3000多位珍珠主播，來自全國各地。與當年浙江“洗腳上岸”的創業農民一樣，他們重構產業鏈上下游，在商業模式變革中撕開一片天地。

“珍珠和人生還是蠻像的。”抖音粉絲超過23萬的帶貨主播美莉是山東姑娘，來到諸暨后線上線下連軸轉，但她說“這是一份值得付出的事業”。

每一次困境，都是新起點

走進諸暨市山下湖鎮的珍珠養殖基地，澄凈的湖面氤氳著薄涼的水汽，一顆顆閃閃發亮的白色圓球串成直線，像是一串串珍珠項鏈。

早些年，養殖污染問題曾是珍珠產業面臨的一個突出困境，不少地方甚至出臺珍珠“禁養令”。

2016年，在湖北一家珍珠養殖企業擔任技術員的郭偉鋒回到家鄉諸暨創業，干的還是老本行——養殖珍珠。彼時，浙江“五水共治”激戰正酣，不少珍珠養殖戶打退堂鼓。

多番周折試錯，他與哈爾濱工業大學、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的技術團隊聯手破題：研發、擴培珠蚌所需的菌、藻、浮游生物，將繁藻過程搬到室內；應用物聯網管理技術，通過管網將藻類“精準投喂”至河蚌體內，避免向水體直接投肥。

諸暨市山下湖鎮黨委書記余靈君表示，以水養蚌、以蚌護水、以蚌富民，新型養殖技術引領當地珍珠產業走上了綠色發展道路，迸發出嶄新競爭力。

“河蚌養殖密度從每畝1000只提高到6000只以上，珍珠蚌平均價格上漲了5%到10%。”養殖戶何永毅坦言，珍珠養殖環保升級，以前看是壓力，現在看是機會。

每一次困境，都是新起點。

上世紀80年代以來，從“籮里來、筐里去”提供裸珠的“麻袋經濟”，到加工珍珠粉、毛衣鏈等半成品，再到做成品、創品牌，困境倒逼產業走出“舒適區”、打破“瓶頸期”。

基于40多年迎難而上的發展歷程，諸暨珍珠產業不斷形成了這樣的規律性認識、習慣性思維。

“可以這樣說，諸暨珍珠產業就是在困境中加速成長壯大的。”諸暨珍珠領軍企業、浙江阮氏珍珠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阮鐵軍說。十幾歲入行、深耕珍珠行業將近40年的他，對困境有著更深切的感悟。

企業自身努力，黨委政府“給力”

銷售方式從線下到線上，從“to B”到“to C”，從消費者找商品的“搜索型消費”，到流量精準推送的“興趣型消費”……

“變革會痛，但藏著機會。”浙江天使之淚珍珠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王麗坦言，市場大浪淘沙，企業必須努力。

諸暨珍珠在困境中把握電商機遇，將客戶群體較窄的“太太鏈”變成貼近多個年齡段的時尚消費品，企業自身努力與黨委政府“給力”缺一不可。

補貼企業參加行業頂尖的香港國際珠寶展，爭取攤位從不到10個增至70多個；引進高端人才、搭建信用平臺，集聚水晶、翡翠等行業助力珍珠衍生產品全面創新；今年應勢提前舉辦2023世界珍珠大會，吸引全球200多家珠寶商與會……

諸暨市委常委、宣傳部長王孔羽也是當地珍珠產業鏈“鏈長”。據她介紹，諸暨正在建設跨境電商綜合服務基地、共用海外倉等，引進TikTok、亞馬遜等平臺，引導支持企業加快搶占國際珠寶市場份額。

困境總是不期而遇，但如何看待困境，則見分水嶺。

在諸暨，產業逆勢上揚的故事并非孤例。作為有上萬家制襪企業、全球市場份額超過30%的“國際襪都”，當地通過生產智能化、產品時尚化等因勢改革，襪業近幾年也展現新氣象：2022年實現規上產值241.8億元，同比增長5.8%。

紹興市委常委、諸暨市委書記沈志江表示，“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作為一種方法論，指引諸暨產業在困境中更加敏銳，迎難而上創造新輝煌。（記者何玲玲 方問禹 唐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