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陰白骨爪”英語咋說？BBC談外國人翻譯金庸小說艱難路

英媒稱，九陰白骨爪、懶驢打滾、降龍十八掌……武俠小說大師金庸筆下的這些招數(shù)，用英文怎么說？或許可以去問瑞典的翻譯姑娘郝玉青（音）——她給《射雕英雄傳》貼上中國版《指環(huán)王》的標簽。

據(jù)英國廣播公司網(wǎng)站報道，從2018年起，倫敦的麥克萊霍斯出版社要陸續(xù)出版“射雕三部曲”英譯本，每部4卷，共12卷。第一部《射雕英雄傳》的第一卷《英雄誕生》2月面世。三部曲里的另二部是《神雕俠侶》和《倚天屠龍記》。

“現(xiàn)象級金庸體”陷翻譯難

報道稱，金庸60多年前寫的“現(xiàn)象級”暢銷書很少有人翻譯，在英語世界冷冷清清。金庸的著作難翻譯是翻譯界公認的，據(jù)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獨特的“金庸體”語言半文半白間雜律詩，四字格和成語典故比比皆是，感覺像是傳統(tǒng)話本小說，同時，大師作品里文化深奧，語言獨特，意境難以捉摸，令許多人望而生畏。此外，碰金庸也是需要勇氣的——金庸武俠小說自成門派，紅樓夢研究發(fā)展成“紅學”，金庸研究也幾乎演變成“金學”。

因此，郝玉青的《射雕》英譯項目消息傳出后，許多中國讀者擔心那些五花八門的武功招數(shù)會把她和另一位翻譯打趴下。

“我是無知者無畏，”郝玉青用十分流利的中文笑著承認，“剛開始不知道翻譯金庸那么難，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郝玉青1985年出生于瑞典，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瑞典人，從小在雙語環(huán)境里長大，后來在英國牛津大學和臺灣學了中文，包括文言文，又在中國大陸生活工作了幾年，做書籍版權(quán)代理，為電視臺和廣告公司當過顧問，之后舉家回瑞典定居。她此前不是武俠小說迷，也不是“金庸粉”，學中文時朋友們敦促她一定要看金庸，翻著翻著加深了理解，之后越來越喜歡，就成了“金庸粉”。

“其實名稱不難翻，”郝玉青表示，對她來說，難的是要那些招數(shù)在譯本里“打”得流暢，沒有違和感，讀來不生澀，重點是情節(jié)、故事，翻譯時忠實細節(jié)到什么程度，應(yīng)該視情節(jié)而定。金庸的中文讀者或許陶醉于他描述高手交鋒場面的語言，在英語譯本里或許達不到十全十美，只能抓重點，那就是故事情節(jié)。

“招數(shù)”翻譯身臨其境

報道稱，翻譯們都知道，要把動詞譯出原文的神韻來會令人抓狂。郝玉青透露了一點小秘密，說她在翻譯時會自己在屋里比劃這些招數(shù)，有了親身體驗，才確定該用“砍”還是“削”，“懶驢打滾”直譯成 Lazy Donkey Roll，形象直觀，而且直接把讀者帶入金庸的武俠世界。對于“九陰白骨爪”，金庸筆下最突出的展示是骷髏頭蓋骨上五個洞，正好插入五個手指，令人毛骨悚然。郝玉青用骷髏（skeleton）代替白骨（bone），把這恐怖招式譯成 Nine（九） Yin（陰） Skeleton Claw（爪）。為流暢、易懂，不一定非死摳字眼，逐字硬譯，一場惡斗的紙上描述最好一氣呵成，栩栩如生。

此外，令人抓狂時刻也不少。比如，中國古時候一天按子丑寅卯……依次分12個時辰，那約好“亥時三刻”在哪兒碰頭，翻譯時可以用午夜替代嗎？郝玉青為這個亥時三刻的時間轉(zhuǎn)換，查書，發(fā)現(xiàn)唐宋年間時辰制度有一個變化，結(jié)果還得再查更多資料，就為了不弄錯時辰。

郝玉青最喜歡的人物是江南七怪，“七怪”翻成 Seven Freaks。因為他們很滑稽，好笑，他們的互動和夸張，外表無法恭維，但仗義、善良。她說，在一年半翻譯中跟這些人物朝夕相處，同喜怒共哀樂，“現(xiàn)在他們就像我的老朋友，就熟到那樣。”

“讀者應(yīng)該感到在讀金庸，而不是讀郝玉青；重點是金庸，而不是郝玉青翻譯金庸，”她說，許多人讀金庸是在年輕時，繼而成為粉絲，金庸在他們心目中占據(jù)了特殊地位，不容冒犯。所以，她始終保持謙恭敬畏之心。

文化并非東西方“障礙”

報道稱，郭靖、黃蓉等一干英雄大俠問世60年，在華語天地風靡數(shù)十載，怎么現(xiàn)在才由一個80后瑞典姑娘提攜著正式踏入英語讀本圈？

據(jù)報道，郝玉青2012年開始為《射雕》英譯本找西方出版社，要找面向大眾市場的非學術(shù)專業(yè)出版社。她發(fā)現(xiàn)金庸在西方市場有潛力：書店里缺武俠小說，而網(wǎng)上眾多非授權(quán)翻譯又說明有市場需求，于是就決定了要做這個項目。選擇面向大眾市場、有全球商業(yè)營銷的出版商，可以避免定價過高、目標市場過窄、跟通俗作品閱讀大眾脫節(jié)的問題。

報道稱，金庸并非通俗武俠，他寫人物，武功依附于人物和情節(jié)，故事嵌在歷史動蕩家國危亡朝廷腐敗的大背景里，虛實交織，郝玉青認為“有質(zhì)量，有地位”，是經(jīng)典。同時，金庸會講故事，故事有樂趣，“金學”專家從各個層面和角度分析過金庸的作品、作品中的人物、情節(jié)、文化蘊涵和價值觀，金庸小說迷各有各的迷戀點。

報道稱，在把金庸武俠“東學西漸”這件事上，文化不是障礙。“中國版《指環(huán)王》”這個說法并不足以概括金庸的《射雕英雄傳》，它可以說明的至少有兩點：第一，西方文學世界里有類似中國傳統(tǒng)中“俠文化”的位置；第二，如果《指環(huán)王》能移植到華語世界，那么《射雕》也同樣應(yīng)該能移植到英語世界。

在歷代翻譯幫助下跨越了中西文化藩籬登上中文書架的西方英雄不少，比如西班牙騎士堂吉訶德、蘇格蘭民族英雄華萊士（電影《勇敢的心》）、英國的亞瑟王和他的圓桌騎士，還有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羅賓漢。金庸從1955年開始寫武俠小說在報紙上連載，到1970年代停筆，一共寫了15部，這些作品風靡東亞和東南亞地區(qū)，一次次被改變成電視劇和電影，除了授權(quán)正式譯本，也有不少非正式譯本在網(wǎng)絡(luò)流傳，韓國、越南、日本等地也曾連載、翻譯金庸作品。

報道稱，對于無法讀原文領(lǐng)略“原汁原味”的西方讀者，尤其是不怎么喜歡打打殺殺的人，金庸的江湖情仇故事還能有那么大魅力嗎？這或許要等書出版上架后才能知道——好故事長腳，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