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嚴禁煙令實施近三年 遇到吸煙者敢不敢去勸阻？

最嚴禁煙令實施近三年 存在的問題還有不少

遇到吸煙者敢不敢上前勸阻？

被稱為“史上最嚴”的《北京市控制吸煙條例》，自2015年6月1日起施行至今，已經將近三年。根據統計，在條例實施之初的2015年，北京市各類場所控煙總合格率僅為77%。2017年，這個數字已經達到95%。

但存在的問題仍然不可忽視。根據統計，寫字樓和餐館是控煙不力的重災區。在餐館碰到抽煙的用餐者，其他用餐者不敢管，經營者則是不敢管也不愿管。在寫字樓里，樓道和廁所總能看到煙頭，物業人員管不過來，各公司也不愿多此一舉。

前不久的鄭州“電梯勸煙猝死案”的發生，讓公眾對于在禁煙場所勸阻吸煙者有了更多的心理顧慮。該不該勸？看到別人在勸，自己是該旁觀，還是應該幫忙？勸阻違規吸煙者，到底是執法者、志愿者的事情，還是全社會的事情？這樣看來，我們討論的已經不僅僅是控煙范疇內的問題了。

每一周，北京市控制吸煙協會都會對接到群眾投訴的違反控煙條例場所予以曝光。最近一期的曝光是1月22日至28日，被投訴場所共270個，排在前五位的是辦公場所(115件)、餐廳(101件)、網吧(16件)、其他(9件)、商場(7件)。其中，金源時代商務中心被投訴4次，主要內容是“2號樓B座6樓男廁天天有人吸煙”。

在2017年全年被投訴最多的10個單位榜單中，金源時代商務中心高居被投訴首位。本周一，記者來到金源時代商務中心探訪。在B區寫字樓內，很多家公司在樓里辦公。按照《北京市控制吸煙條例》的規定，公共場所和工作場所的室內區域，屬于禁止吸煙的范圍。B區整棟寫字樓屬于此列。

樓內的很多地方，都張貼著禁止吸煙的告示。記者探訪發現，樓內的辦公室里幾乎沒人抽煙。但在樓梯間里，情況就不同了。尤其是在高層的樓梯間，記者在幾乎每一層都能找到煙頭。只要走進來，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煙草味。樓梯間的窗戶緊閉，煙味久久不能散去。

一位吸煙者說，在低層辦公的人，可能會到樓外抽煙。但在高層的人，大概就在樓梯間里抽了。樓梯間幾乎成了抽煙人士的專用區域。不吸煙的人，幾乎從不會踏進樓梯間。一位在樓里辦公的女士說，現在抽煙者和不抽煙者幾乎形成了默契，“井水不犯河水”。抽煙者都去樓梯間，在辦公室里不抽。不抽煙者，不會走進樓梯間，更不會去勸阻。

在15層的樓梯間，保潔人員在中午休息了兩個小時之后，回來就清理出大概20根煙頭。對于這種現象，保潔人員十分無奈：“我們和樓下的保安都管，但是抽煙的人根本就不聽勸，都不理我們。要是說得多了，有的人還瞪我們，根本就管不了。我現在也放棄了，就只能每天多打掃幾遍。”在其他樓層的樓梯間內，還四處丟棄著煙頭，保潔人員來不及打掃。

雍和大廈也是被投訴多次的寫字樓。樓內的每層樓梯間、電梯口都張貼著禁煙的告示和投訴電話。但即使這樣，在C座和E座寫字樓的高層樓梯間，還是可以看到隨處丟棄的煙頭，樓梯間內充斥著刺鼻的煙味，嗆得人想咳嗽。在E座頂層樓梯間的一個墻柱上，還放著兩個空煙盒，地上丟棄著三個煙頭。空煙盒和煙頭的上方，墻上張貼著紅字告示：大廈公共區域禁止吸煙。大廈的安保人員稱，遇到吸煙的人，他們會勸阻。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北京市控制吸煙協會會長張建樞介紹，控煙條例實施近三年來，寫字樓和餐館是被投訴最多的場所。他分析說，在寫字樓里，各個公司租用的都是辦公室，而經常發現抽煙者的樓梯間和廁所都屬于公共區域，這就要靠寫字樓物業人員來管理。但物業人員人力有限，常常無法管理到位。

餐館是另一個重災區。經營者不愿意得罪顧客，一般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張建樞說，甚至有的餐館經營者號稱，晚上八點之后控煙志愿者都下班了，就沒人管了。“這都是不對的，控煙沒有時間段限制。”張建樞認為，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經營者為了生意，不愿意因為勸阻吸煙而發生不愉快。此外，受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思維的影響，其他用餐者即使感到不滿，往往也不會勸阻。

1月31日晚10點，記者來到方莊蒲芳路。這里因為餐館聚集，被稱為“餐飲一條街”。在一家名為“小土豆”的家常菜餐館內，其中一桌的四位成年顧客正在用餐。記者看到，其中的三位男顧客一邊喝啤酒，一邊抽著煙。同桌的女性顧客并未勸阻。他們還帶著一個小孩子一起用餐，也沒有因此而熄滅煙頭。

在他們身后的墻上，就掛著禁煙標志。記者觀察的一小時中，三位男顧客手中的煙幾乎是一根接一根，沒有間斷的時候。記者向餐廳管理者投訴，管理者稱，已經勸阻過，但沒有效果，也就沒辦法了。管理者說，對于吸煙的用餐者，他們會記錄下來。但記者追問“記錄在哪里”的時候，管理者只是笑而不答。

同一條街的另外幾家餐館，經營者告訴記者，遇到在餐廳里吸煙的顧客的確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尤其是在晚間，有的顧客一邊抽煙一邊喝酒，只要服務員去勸阻就會發生沖突。輕則惡語相向，重則無法收場。因此，經營者一般都會勸阻。但只要勸阻無效，也就無可奈何了。

“人人都是監督員”

這并非無解之題。北京市控制吸煙協會會長張建樞說，因為北京市的控煙條例要求的是“單位負責”。如果沒有管理好，吸煙的這個場所就要負責。如果餐館經營者勸阻無效，就應該讓吸煙者離開。如果還不離開，那就要立即撥打熱線電話12320舉報，這樣就能免除經營者的責任。但如果勸阻無效又沒有舉報，就會面臨被處罰的后果。在最近一次的2017年12月處罰公示中，117家單位被處以2000元至10000元不等的罰款。

鄭州“電梯勸煙猝死案”，則是導致普通民眾不敢勸阻的一個重要原因。2017年5月，河南鄭州市民楊帆在小區電梯內勸阻一位老人吸煙，雙方發生爭論，爭執后數分鐘老人突發心臟病，經搶救無效去世。事發后，死者家屬將楊帆告上法庭，索要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精神撫慰金、醫療費共計40余萬元。此案一審判定楊帆沒有過錯，但根據損害發生的實際情況和公平原則，向老人家屬補償1.5萬元。

這樣的判決，讓輿論大為驚訝。與2006年“彭宇案”帶來的“遇見摔倒老人要不要扶”的問題類似，這一次公眾開始顧慮勸阻違規吸煙者所可能帶來的不利后果。

2018年1月，此案二審宣判，撤銷原一審判決，并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認為勸阻吸煙者無過錯，無需承擔侵權責任，包括在一審判決中要求被告人向死亡老人家屬補償的1.5萬元。即使這樣，公眾的心理顧慮仍未被完全消除。

張建樞說，受到鄭州“電梯勸煙猝死案”等事件的影響，的確勸阻者會有顧慮。他認為，解決辦法在于其他人的聲援。如果看到有一個人勸阻，其他人應該幫忙。遇到違規吸煙者，不應該忍氣吞聲，否則就是縱容。“人人都是監督員，處處都是攝像頭。”張建樞說，應該提倡這樣一種局面。